丝丝凉意触动了柳寒烟敏感的皮肤神经,柳寒烟两腿像灌了铅一样,一动不敢动,心想,这女人不会想趁夜深人静,把她灭口吧。
顾英鸿一字一顿道,“不乱跑的话,就不会迷路了。”
说完,顾英鸿把短刀放回刀鞘,她只是想吓唬吓唬柳寒烟。
真要了她的命,顾英鸿担心逄玄江把天哭下来。
摸清了柳寒烟性子的逄玄江,在之前嘱咐过,“鸿姐,她要是不听你的,吓唬吓唬她就行,别真把她怎么着啊。”
柳寒烟摸了摸完好无损的脖子,认栽了,“顾统领,我保证,下次不会了。”
顾英鸿冷冷的看着柳寒烟,一字一顿道:“我希望,不要有下次。”
两人前后脚回到玄紫十八卫,柳寒烟悄悄把令牌还给阿玖。
阿玖似乎格外疲惫,柳寒烟把她弄到榻上,都没有惊醒这个素日里警惕性极高的女卫。
此时,铁狮营的主帐里,同样劳累了一天的逄玄江,察觉到营帐里多了一个人的气息,立马翻身下了床。
“将军,是我。”
为了不被逄玄江误伤,来人规矩的站在离逄玄江几步远的地方。
“晋平?”
逄玄江听出那是副将邱晋平的声音,走到桌边点上灯。
在火光的照映下,帐中人和物的轮廓变得清晰。
副将邱晋平,正是刚才带着柳寒烟寻找南疆俘虏的雕塑脸哨兵。
逄玄江披衣坐在桌边,招呼邱晋平坐下,问道:
“怎么样,她果然去了?”
“如将军所料,柳姑娘去看了南疆俘虏,说是找人问话。”
柳寒烟的一举一动,都在逄玄江的掌控之中。
逄玄江故意把关押南疆俘虏的地方,安排在玄紫十八卫附近,就是想看看柳寒烟会做些什么。
“晋平,你接着说,她问了什么?”
邱晋平摇摇头,“那些俘兵,没能入柳姑娘的眼,她谁都没问,她问我位高权重知道最多的人关在哪里。”
逄玄江有些失望,也有些疑惑,“别说她了,我也想问知道最多的人在哪里,后来呢?”
邱晋平耸耸肩,两手一摊,“我本想稳住她,先来问问将军的意思,然后,顾统领就来了,把柳姑娘带走了。”
这就不在逄玄江的意料之中了,他扶了扶额,“我又低估了鸿姐那敏锐的警觉,浪费我在玖姐茶里放的安神草了。”
阿玖找逄玄璧送文牍的时候,逄玄江也在。
他特别勤快的给他玖姐端了一杯茶解渴。
阿玖道了声谢,接过去就喝了。
这才给了柳寒烟溜号的机会。
虽然没达到最后的目的,但整个过程十分流畅,除了逄玄江和他的帮手邱晋平,没人知道发生了什么。
邱晋平打了个哈欠,“将军,末将是不是可以退下了,明天还得早起去请军医呢。”
逄玄江眉心轻蹙,“谁受伤了?”
“没谁。柳姑娘看到俘虏伤重,跟顾统领说了,顾统领就让我去请军医,把他们统统治好。”
逄玄江给了邱晋平扣了一个办事不力的帽子,丢给他一个嫌弃的眼神,“去去去,赶紧走人。”
邱晋平熬了大半夜,回去之后不多时就睡死了。
逄玄江却睡不着了,他躺在榻上,头枕着胳膊,思来想去。
柳寒烟,到底在找谁,她又想问什么呢。
......
悭朝有四大辖区,关内,江南,关外和西南。
其中,西南辖区分为南疆和北疆。
西南辖区,在这次南疆叛乱之前,是悭朝最本分的地方。
因为,它穷,经不起折腾。
南疆土壤贫瘠,加上每年都有旱涝蝗灾,饿死人是常有的事,北疆比它强点,谈不上富得流油,最起码有收成,百姓能吃饱。
不提繁华富庶的京内和江南,就算刚到温饱线的关外,也是西南人梦里才有的地方。
历代南疆王,总让那结不出三瓜俩枣的万千亩地弄得愁眉苦脸。
赶上颗粒无收,为了让百姓有饭吃,还欠了北疆一屁股烂债。
而这一任南疆王廖峻昌,虽然也没种出粮食,却挖出来好大一座金矿。
从廖峻昌的府邸正中央的地下开始,一直挖出二十里地。
天降横财,苦日子到头了,好运挡都挡不住。
突然一夜暴富的南疆王,没有得意忘形。
低调惯了的南疆王,有多年的贫困经验,装起穷来一套一套的,腰包鼓了,哭穷的折子还是一道道往都城里送。
六年时间,西南挖出金矿的消息,没有走漏给朝廷半点。
几年前,逄玄璧对这件事略有耳闻,不过,他的嘴比南疆王还严,愣是没告诉皇帝,他手下有人发财了,还不是一笔小数目。
几年前,不谙世事的逄玄江问:“大哥,为什么你要帮南疆王瞒着,告诉皇帝,岂不是大功一件?”
告诉皇帝?大功一件?
这不是让皇帝想着一块肥肉流口水,看不见也摸不着吗!
“吃不到嘴边的肥肉,皇帝能舒坦吗?”逄玄璧引导彼时脑子还小的弟弟,去思考这件打眼一看可以邀功的事,“他不舒坦,就会找别人的不痛快。”
逄玄江一知半解的点点头,第一次发现,原来他这个在外人看来无比忠厚仁义大哥,其实内里也够狡猾的。
“纸总归包不住火,等金矿的存在不胫而走,眼红的人可就海了去了。”
别说皇帝,朝中的老家伙们就先不乐意。
用脚趾头也能想到他们怎么说,不进贡就算了,还觍着脸要救济粮?岂有此理,这不是挖朝廷的墙角吗!
上朝时煽风点火,皇帝的颜面彻底扫地,心里上火。
皇帝要想舒坦,肥肉就能放在自己盘子里。
“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逄玄璧用了个通俗易懂的比喻,“你想想,这打劫肥肉的差事,皇上会派谁去?”
话说到这里,逄玄江恍然大悟。
“你。”
几年前,逄玄璧便预见到这层,左右都是他去,何必浪费口舌。
万一有人的关注点偏落在他怎么得知金矿的存在,以为他受了谁的好处,得不偿失。
几年后,逄玄璧果然带军来了南疆,逄玄江想起几年前两人的对话,哑然失笑。
以‘南疆王挖断龙脉’的罪名讨伐南疆,实则是皇帝惦记上了南疆地底下的金子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