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就这么着急,不是定得月底出发吗?”
佩夫人亲自往对面的茶杯里添了些水,她倒是第一次见倾微如此迫切地想要见自己儿子一面。
“他母亲忌日快到了,他提前些出发,于公于私都不耽误。”
原本还在为去佩府叨扰的理由绞尽脑汁,倒是佩国公夫人先遣了下人来请她去府上小聚。可她刚做好见佩缙泱的心理准备,却发现人去楼已空。
倾微早前就知道佩缙泱并非佩国公夫妇亲子,是佩成勋从自己兄长佩成淮家过继来的。佩缙泱生母过世得早而父亲常年外出经商,便被托付给二叔家照顾教养。佩夫人多年未有生养,而其夫君不知有何隐情坚决不纳妾,于是佩国公便在求得兄长和侄儿的同意后过继了佩缙泱。
“夫人可知世兄生母是何人,我竟对世兄幼年之事一无所知。”
倾微假意表现得懊丧失落,像是在因不够关心佩缙泱而自责,她想从佩夫人口里多套些消息出来。
“我嫁于成勋后也没回过佩家祖屋,关于阿缙这些事怕也是道听途说…”
佩夫人端起杯子小口喝了些茶水,便将自己知道的故事娓娓说来。
佩家之前虽然不是什么显赫权重的贵族,但其家史却源远流长,在东都洛阳是极有声望的家族。家主之位传到佩国公父亲时,族内营生从务农收税渐渐向经商开始转变,再到长子佩成淮继承家业,佩氏的商号都已经开遍河北河南(此处指河北道及河南道),并且逐步向江南延伸。佩缙泱的父亲也是在一次行商时在江南越州遇见了佩缙泱的生母王眉。
可这王眉就连小门小户家的女儿都不是,只是个当地戏班子挣钱的戏子。佩成淮当时年少,喜意气用事,便顶着各种亲朋好友的反对和闲话与王眉成婚。
“在阿缙六岁多的时候,突然一天来了好多人把王眉从府里绑了出去,那里面有成勋的几个叔叔还有好些地痞无赖。”
原是佩缙泱爷爷的几个庶出兄弟,好像不知从哪里听到了些和王眉有关的风言风语,便要将她以不守妇道的名头沉塘。说白了还是想借机骗些钱财,等着佩成淮拿钱来赎人。
家里行三的佩成浩起初不明所以,年轻人血气方刚便也集结了一种家丁下人追了出去,和那群乌合之众厮打起来。那群无赖原本只是图财,可和佩成浩这一通殴斗便要撒泼直接在附近的树林里烧死王眉。不过还好最后佩成浩让那群无赖用自己做人质担保,先把王眉放了回去。
此事闹得沸沸扬扬,但佩缙泱的父亲一回来便立即赎回三弟,并且发卖了王眉,那些人也不敢再说闲话。
王眉也没被发卖,佩成淮休了她后便给了些钱财让她走了。后来听说她自己回来老家苏州,但不久因路途劳损、心气郁结便一命呜呼了。
倾微听完倒也十分同情佩缙泱,毕竟那时他还只是个六七十的孩童,哪里知道大人的厉害纷争。生母王眉不论被休还是亡故,都是不明不白的,而那时的他还太小,只有目睹一切却无能为力。
“这些关于王眉的忌日和埋葬的地点还都是阿缙十来岁的时候靠着他赵妩婶娘慢慢打听到的。后来我和成勋回洛阳祭祖,赵妩妹妹私底下给我讲了这些事,她也是怕我苛待了阿缙。”
倾微听了到不好意思再往细里打听,心里头也是沉沉郁郁的。佩缙泱生母王眉的事情当时闹得沸沸扬扬,最后却只能从婶母哪里打听到些只言片语。无外乎是佩缙泱的父亲有难言之隐不愿说,那乌合之众迫于佩成淮的压力不敢说,剩下的像赵妩这样的人有不知道多少。
“你也别太放在心上,阿缙是个好孩子。”
“世兄自然是好的,不过儿时丧母确是可怜。”
身边的丫鬟看两人聊了许久,想茶水也温凉了,便拿下去换来一壶冒着白雾的新茶,重新给二人续上。
“阿缙也就走了一天,你若是有要紧事情,倒也容易追上。”
“谢谢夫人好意。”
和佩夫人一起用了午饭后倾微就赶紧回府里准备行装,现在追还容易,等车马出了关内,那就麻烦了。
去佩府拜访时倾微没带上端娘,此时坐在轿子里闭目养神,她倒觉得佩缙泱给王眉祭扫之事有些蹊跷,可又没什么凭证便断了这个念头。转念想到西北突厥雪患也刻不容缓,自己若是在追佩缙泱的路上耽搁了,怕是回影响之后的进展。自己若是明日便启程追赶,今日要做得事便多了起来。
“先找人把青灰厂的赵厂司,管理咱们府里车马的刘老伯还有送信的小何都找来,让他们都候在书房门口,别叫他们说闲话。你等老爷回府后立即找他要一份舆图给我送来,就说我明日要出趟远门,余下的晚饭时再细讲。然后把文牒腰牌都装备上,行囊你看着打点。”
端娘刚迎倾微进门,便看她面色焦急,怕是有许多要事等着处理。果不其然,倾微这一开口便吩咐了好些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