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少扬起身,双手闲散地插在裤兜中,悠悠然走进厨房。
小家伙站在矮凳上,扒拉着大理石台面,正盯着窗边出神。
“什么东西这么好看?”
“呀!”薛亚楠惊叫一声,转头看清男人,小手心有余悸地拍拍胸口,“大叔,你走路怎么不带声音,吓死人了!”
“你这么久不出去,就为了看这个?”
肉乎乎的小手指向窗边,小男孩一眨不眨地望着他:“大叔,你种的是什么草?”
窗台边,摆着一只水蓝色的精致瓷盆,瓷盆通莹润,盆腹剔刻着缠枝莲纹。光看色泽便知,这绝对是只价值不菲的瓷器。其中,所种植物碧绿青翠,细长的茎叶在微风中轻荡,曳曳生姿,晶亮耀眼。想必,也珍贵非常。
“你有见过在厨房种草玩的么?”男人无奈地揉揉额角,“薛先生,这是葱,不是草。”
将菜市场一抓一大把的寻常小葱养在这般昂贵的瓷器中,此等暴殄天物的事情,恐怕也只有这种极品才做得出。
“葱?可是大叔,”薛亚楠皱起小眉头,很是费解,“为什么你家的葱比我家的好看呢?”
“应该是……人品问题。”某特助的至理名言果然任何场合都很好用。
“哦。”小男孩懵懂地点点头,又摇摇头,还想再问。
郁少扬已一把将他拎起,不顾小人儿踢腿蹬脚的抗议,掖着他大步走回客厅:“厨房不好玩。”
随手将他丢在沙发上,某男完全无视小家伙气恼的目光,拿起桌上的文件,继续看起来。
“坏大叔!”薛亚楠黑着小脸,怒瞪他数秒,见男人完全没有道歉的意思,不爽地撇过小脸,从书包中拿出纸笔,开始做功课。
“喂,有没有人啊?!”某女的声音从大门外传来,“出来帮忙拿东西,很重啊!”
“大叔,去开门!”
“小鬼,去帮忙。”男人长腿一伸,踢踢对面的小家伙。
两人不约而同地开口,对视一眼,却谁也没动。
当薛悠黎气喘吁吁地推开客厅大门,入眼,两个男人正埋头安静做着自己的事,似乎对她的到来毫无所觉。
原本想发飙的人,竟不自觉地放慢脚步。
阳光透过玻璃墙洒入宁静的客厅,他们全身笼罩在光晕里,同样线条分明的俊脸,同样密长的眼睫,同样动人心弦。
大男人背倚着沙发,优雅翻看文件。
小男人趴在茶几上,专心涂涂画画。
这样和谐的场景,却妖娆得叫她心惊。
即使他们之前从未谋面,一旦碰在一块儿,两人的磁场便相互吸引,连周身散发的气息都如出一辙。
这,便是父子。
忍了又忍,终究没能忍住,薛悠黎渐渐看湿了双眼。或许她的决定是正确的,没了她,他们亦能快乐的生活在一起。
“来了?”郁少扬瞥过腕表,淡淡宣判道,“你迟到了。”
“嗯?哦!”她飞快地转身,走向厨房,“那我、去做饭。”
女孩依靠着冰冷的墙壁,心痛极,缓缓弯下腰来。就这样吧,不要打扰他们父子的独处,迟早小楠都要习惯没有她的生活……
离别将至,她双手捂住小脸,泪,从指缝间跌落。
男人提着两个购物袋走进厨房。
听到脚步声,她迅速背过身,收拾掉颊边狼狈:“你进来干吗?”
“连菜都没拿,你打算用什么做饭?”郁少扬从身后欺近,在她耳边轻轻呵气,“还是你想我吃、你?”
“我、我来切菜。”她慌乱地挣脱,解开袋子,拿出蔬菜分类洗净。
身后男人不吭声,只静静凝着她。薛悠黎心理压力那叫一个大,拿起菜刀切胡萝卜,不小心手一抖,锋利的刀口划破她的指,“嘶!”
郁少扬忙上前抓起她手,望着指尖一道殷红,拧紧眉头:“……怎么这般不小心?”
“小伤而已,没关系的。”薛悠黎抽回自己的手,不自觉后退,却没料到他快她一步搂住她的纤腰。
“不处理容易发炎。”他将她的指用水冲净,抬头从上面的柜子里取出医药箱。剥开创可贴,他熟练地替她包好伤口。
看着近在咫尺的他,女孩突然想起多年前,在那个属于他们的家中,似乎经常会出现这样的一幕。
于是,那人便戏谑道,‘有薛悠黎的厨房,必须配备医药箱。’
只是她却没想到,如今他依然会在厨房备着药箱。微微的疼痛,袭上心头。
她推开他,与他拉开安全的距离。
男人不动声色地望着她,这个小女人,在排斥他?
“我煮饭好了。”
“不许做!”他骤然沉了眸色,将女孩拉开,“你的手不能沾水,我来。”
郁少扬腕起衬衫袖子,快速扫过眼前的食材。他边从袋中取出牛肉,边对她说:“你手受伤了,我来负责做,你在旁边帮我。”
他说让她帮忙,其实什么都没让她做。
薛悠黎看着他手法娴熟地切牛肉,拌调料,配副菜。动作行云流水,他修长的指像是最高明的魔术师,将一堆水果蔬菜变幻成数盘色香味俱全的佳肴。
果然,看美男做饭也是件赏心悦目的事。
男人似乎感觉到她的目光,微微抬眼,唇角勾出一丝玩味。
“那个……”薛悠黎顿时窘迫,舌头一打结,话便不经思考地出了口,“今天不是应该我做给你吃么?”
“本来的确是,但是你受伤,只好我自己动手。”他转身走近,不紧不慢的嗓音中带着丝魅惑道,“所以,黎,你现在欠我两顿。”
薛悠黎的脑部神经短路三秒钟,旋即拿过盘子:“我、把菜端出去。”
“不先尝尝味道?”他低下头,在她耳畔轻轻呵气。
以前,他在厨房做菜,她总爱跟来帮倒忙,每道菜做好,她必定先尝过才肯罢休。
“不……”
‘用’字还未出口,男人从盘中捏过一只小番茄放到她唇边。
女孩微微偏头,调转了视线。
他眼神一黯:“不喜欢?”
“没有,我自己来就好。”
“黎,”男人忽然温和一笑,“我有洗过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