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公交车来了,少年满面春光地挥挥手跟她道别:“明天聚会上见,小朋友,我会想你的。”
想你个头。
江浔鹤沉着脸上了公交车,瞥了一眼司机震惊的表情,尴尬地走进后座。
窗外的夜景安静地滑过,江浔鹤昏昏欲睡地垂着眼皮,脑海里某一处尘封的记忆又被掀开,像电影慢帧一样缓缓地在眼前播放。
——“都说薛特助是江载浩的工作竞争对象,肯定是因为想要升职,少一个眼中钉才做出这样的事情吧。”
——“她就是害死父母的灾星!因为她,一家子都变得不幸!”
——“你这个灾星!害死了你的妈妈!”
——“她就是杀人犯的女儿!有其父必有其女,大家小心点!”
——“像你这种垃圾凭什么还能活着?”
公交在终点站停下来,江浔鹤下了车,被凉爽的秋风一吹,稍稍清醒了一些。
外套口袋里的手机震了起来,她拿出来看了看屏幕上的号码,手指逐渐接近通话键,又在迈开脚步的下一秒,果断地按下挂断键。
手机持之以恒地振动着,江浔鹤干脆地拔掉了电池,回到公寓里洗洗睡了。
梦里是没有止境的混乱而血腥的场景。警察、记者、医生和围观的邻居,吵闹的声音交杂在一起。
镜头一转,她看见父亲江载浩站在悬崖边上,底下是波涛汹涌的大海。他空洞的眼神好像失去了对生的希望。往前是地狱,往后是毁了自己。
“不要!”
江浔鹤满头大汗地惊醒,床头灯投下微弱的亮光。
该死,自己的睡眠又开始出现问题了。
她拉开抽屉,看着里面白色的瓶瓶罐罐好一会儿,还是关上了。
转而把电池装回手机里,开了机点进通讯录。
在大脑反应过来之前,她的手指已经按下了那个能够倒背如流的号码。即便是大部分人都在休息的凌晨三点多,那端也几乎是瞬间就接通了:“阿浔?”
慵懒熟悉的嗓音使得她重新冷静下来,想要说话,喉咙又哽住了,只听到沈妄山在那头问:“阿浔,你怎么了?”
握住手机的手指一直在发颤,她勉力维持着冷静,说:“……你能陪我聊会天吗?”
电话那头传来一两秒的寂静,随后就响起了嘟嘟的忙音,再拨过去时,对方已经关机了。
江浔鹤握着手机,咬紧牙关,抬起另一只手遮住眼睛。
果然还是她太疯狂了。
深更半夜打电话给一个人,要求对方陪自己聊天,很不可理喻吧。
她几乎能够确定沈妄山对她的热情已经被她今晚的冷淡和反复无常消耗得一干二净了。
倏然间想起了孟梨当初的一句话——“他这人就这样啦,新鲜感过了就没了。”
她下了床走到客厅沙发上坐下,倒了杯温水喝下。
可怖的画面一幕幕在脑海里闪过,江浔鹤将指甲深深掐进掌心里,试图以疼痛来驱散那种渗入骨髓的寒冷和窒息感。
快要支撑不住的时候,门铃突然响了起来。她起身,摇摇晃晃地走到门边,试探性地问着:“谁啊?”
“是我,阿浔。”
开门就对上了沈妄山那双水光潋滟的桃花眼和由于跑动而变得通红的脸颊,分明深秋了,对方的额头和鼻尖却全是细细密密的汗珠,头发也狼狈地湿透了。
换上拖鞋后,沈妄山立刻道:“对不起,阿浔。”
“怎么了?”
“我手机没电了,又怕你出事,之前问过黎子琛你的住址,就忍不住过来了……打扰到你了,对不起。”
少年握住江浔鹤冰冷的指尖,滚烫的热量源源不断地从对方身上传来,紧接着她就落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里。
“没能第一时间陪着你,对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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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翻手将日月收于掌间,覆手把三千桃花折断,最后踏遍万水千山,却始终走不出你眉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