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在殷雅君的意料之中,半个小时都不到,那段视频就流了出去,警方已经封锁命案现场。
视频的角度是从江载浩背后拍的,所以看到的也是他推女子下水的情景。到这里就没有了后续。
会长办公室门口聚集了一大堆记者,他们涌上前来围堵着殷雅君、江存善以及哭得撕心裂肺的死者家属。
他们都挤破了头,想要在董事长这样大有名气的人身上捕捉到一丝漏洞,所以这次采访记者的问题更是尖锐。
“究竟是什么样的仇恨江总才会对薛特助的夫人下此毒手?”
“据知情人士爆料,江总曾经跟薛特助发生过争执,打过架,最终落败。所以江总才会怀恨在心,是这样吗?”
“现在江总不知所踪,您就确定他是清白的吗?”
“……”
听着这些奇怪的记者没头没脑胡乱猜测,江存善简直要爆发了。黎母一直握着她的手,示意她不要开口。
一个穿着干练西装的女记者挤上前来,举着话筒,开口提出的问题像是一把游刃有余的刀子在空中杂耍,让旁观者都胆战心惊。
“江夫人,你的丈夫是个杀人犯,你对此知情吗?”
气氛越发压抑,闪光灯刺得江存善眼睛疼。
“我不会用我十几年的过去嫁给一个杀人犯,请你们明白。”殷雅君缓缓开口,语气没有丝毫波澜,直视着那个女记者,“无论全世界如何诋毁他,他都是我的丈夫。而且载浩根本不会做出这样的事情,我可以用性命担保。”
名叫宋宛菲的女记者刚要开口继续说什么,被一个挤进来的人打断。
“十分钟前有人打电话来说,看到江载浩出现在海边一个小岛里,可是目前为止还没有找到人。”
一个小警察过来告诉他的长官。
“爸爸还活着,真是万幸……唔……”
江存善下意识地开口,还没说完话就被黎母迅速捂住嘴。
“万幸?你觉得你的爸爸还活着就是幸福了是吗?这个时候你还说得出这种话吗?你考虑过我们的感受吗?”
咆哮着的是薛琳年迈的母亲,她用尽一身力气揪紧殷雅君的外套,不停地质问。
殷雅君也没有了力气,就这样任由她抓着,眸子自始至终都是暗的。
“他还活着……他怎么可以还活着?他害死了我的女婿,还害死我的女儿,你叫我怎么活下去……”
“非常抱歉,抱歉……”
看着自己的好友带着肿红的眼眶不断地鞠躬道歉,黎母也管不了这么多了,扶着她走出了警局。
.
几天后。
“这就是他们的住处……”
“他们出来了!他们出来了!”
不知是谁说了一声,一群记者看见背着书包出来准备上学的江存善和黎子琛,立马围了起来拍照。
“父亲没有跟你联系吗?他怎么到现在还不回家呢?”
“是因为罪恶感想逃避吗?真的是他杀了人才躲起来的吧。”
眼前入目的是举着各式各样长枪短炮的记者,那种恨不得把你一天吃几粒米的事都挖出来的眼神,还有那喋喋不休地审问,令江存善着实觉得害怕。
黎子琛边说边拥着江存善一路前进,“抱歉抱歉,他真的没有联系过我们两家任何一个人,叔叔阿姨们让开好吗。”
“有没有什么地点是好隐藏的呢?比如亲戚家……”
“都说了没有人了。”
江存善开口,停下脚步。粉嫩的小脸此时因为认真而显得红扑扑,眸子亮晶晶的。
“都说薛特助是江载浩的工作竞争对象,肯定是因为想要升职,少一个眼中钉才做出这样的事情吧。”
宋宛菲见势,将话筒举到江存善面前。
“我爸爸不是那种人。”
“那你是什么意思?是说你的爸爸没有过错,是清白的吗?”
“事情根本不是你们所想的那样……在没有确认清楚之前为什么要乱说话!”
“父亲还活着你就觉得很开心是吗?故意隐瞒事实的真相……众所周知江载浩很爱自己的女儿的,所以你当然也会帮他是吧?”
场上突然没了人说话的声音,只有摄像机在“咔嚓咔嚓”地拍照。
“我的爸爸……他每个月会给福利院捐钱,会去看望养老院的老人,即使工作再忙有特别的日子也会请假回来陪我们,宁愿自己加班加到凌晨也会让职员们先回去休息——你觉得这样的人,他会做出这样的事情吗?!”
周围的一些记者开始交头接耳。
“这样听来,孩子说得也没错啊。”
“是啊,没错啊。”
“既然是这样好的一个人,那么他为什么要躲起来不敢面众呢?不是问心无愧才无所畏惧才对吗?”
宋宛菲继续逼问着,目光如同要杀死一个人。
“也对啊,这么说来也没错……”
“总之我相信我爸爸,我也亲眼看到了……人不是他杀的,一定是有人故意害他。”江存善眼睛里泛着泪光,直直地盯着面前的女人,“为什么不了解一个人就要去随意批判呢?这些都是谣言!”
“你这么肯定,那你有证据证明这些都是谣言吗?”
江存善说不出话来了,却毫不畏惧地跟眼前这个女人对视着。
.
“好了,在这个女孩画面这里停,然后接上那个小警察说的话。”
宋宛菲喝了口杯中的水,仔细地看着视频中的画面。
“确定要把孩子的画面播出来吗?孩子是无辜的,这样做太狠了点吧姐。”
她身旁站着的一个记者说道。
“就是因为够狠毒才要播出去啊。”
“可是她也只是孩子啊,上了新闻谁都知道她了,以后她怎么生活?”
“把他们的脸打上马赛克就好了。”
宋宛菲说得云淡风轻。
“为什么要这样扭曲事实呢?”
“已经有99%可以证明江载浩还活着啊,不是刚好可以借这个话题当做我们的事件中心吗?”
“可还有1%的程度可以证明江载浩死了啊。”
“已经有目击者可以证明就够了。不管了,就这样写。”
“可是……”
“你不也是想在领导面前表现一回吗?不然你为什么会这么大胆偷偷跟踪江载浩,把他犯罪的过程都拍下来了?”
“我……我……”宋政语无伦次,一想到不能说出事实的真相,终了还是只能点点头,“那就照你说的做吧。”
.
电视上不断播放着关于江载浩这一案件的事情,江存善听着这个名叫宋宛菲的女记者的满口胡言,只觉得很恼怒。
玄关处有了脚步声,江存善赶紧关掉了电视机。
“妈妈回来了吗?警察叔叔是怎么说的?有爸爸的消息了吗?”
江存善期待地看着自己的母亲,却发现她像被抽空了所有的力气一样跌坐在地上,双眼红肿,手里紧紧攥着一块手表。
“那个是……爸爸的手表。”
江存善愣怔了一会儿。她记得清清楚楚,那是妈妈送给爸爸的周年纪念礼物。
黎父轻叹了口气,表情凝重地开口。
“今天早上有几个渔民说看到一个穿着黑色西装的男子跳海自尽了。距离太远,等他们赶到时人已经消失在海里了,就报了警。警察经过打捞,在海边发现了载浩的手机还有他的手表……”
江存善只觉得自己心脏跳动的节奏和太阳穴一致,怦腔作响。太不真实了。
“载浩的手表从不离身……”
殷雅君声音沙哑地开口。
“可能那个投海的男子,就是载浩了。”黎父接着补充,俯下身子摸摸江存善的头,“其实存善……我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你,警方还没有打捞到尸体,所以你不要怕,还不能确定的。”
江存善也不知道该怎样用她有限的水平描述当时的感受,得知一切真相的时候她没有哭——只是在这一刻,她无法再忍,像是崩溃一旦的堤坝,覆水难收。
不久后江存善也终于明白,世界不会等你完全准备好的时候再把一切呈到你眼前。无论是灾难祸福,没有预演。
“到底是谁要这样对待我们?我们到底作了什么孽……”
殷雅君痛哭着,摇了摇混沌的大脑,所有的疑点都汇成了一团迷雾。
终了,她疲惫地闭上眼睛,但触目可及的,却依旧是满目的黑暗与熟悉的绝望。
.
“天堂未必在前方,但地狱一定在身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