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刚刚微微亮,我与小顺背上了充足的行李,教内的弟兄送了我们一截路,送到稍微有人烟的地方,便回去了。
他们不愿意见生人,像小顺这样对外界有这样大的好奇心的,除去那些毛头小子,倒是挺少的。
这些见过大风大浪的人物,大多看尽了人间冷暖,尤其厌世,对于他们而言,偏安一隅才是最好的选择。不入世,也就不会被世人影响。
到了附近的一个小镇,要了一间上房,洗漱一番,换了一身干净的衣裳,式样入乡随俗,我个子不高,显得那袍子有些长,小顺穿着倒是挺合身,而宝鹰因为那一张异域风情的面孔,穿这身衣裳就更合适了。
我家碧霄,也是极为好看的。想到这里,我的脸上浮现了一抹笑意。
出来了已经好几个月了,再回去也不知何年何月,希望她一切安好的好。
“安哥,你笑什么呢?”小顺整理好了宝鹰的衣裳转过身来便看到我在笑,自己转了一圈查看一番,又问宝鹰他身上有没有什么很奇怪的地方。
宝鹰坐在一旁,吃着饼,跟看傻子一样看着小顺。
“我没笑你。”我与小顺解释道:“只是想起了远在大唐的家人,有些喜上眉梢而已。”
宝鹰适时问道:“是想姑娘呢吧?”
我有些尴尬,这小子,也不知道他爹成日里教的他什么,皮痒得紧。那脑袋瓜里不知道装的什么,反正格外能折腾。
我真想让他把他那脑袋瓜里的刁钻劲儿送一点给小顺,这两人综合一下,就再好不过了。
“小孩子吃好了就早点睡觉去。”我嘟囔着,打开了窗户,外面有些冷,或许是因为被宝鹰说中心事有些尴尬的缘故。
总觉得脸红扑扑的,有些胸闷气短。
打开窗户,让外面的风给我吹冷静一点。
小顺与宝鹰倒是相处得挺融洽的,宝鹰那小子虽然不是个省油的灯,但对小顺却是没得说,我有时候觉得他对小顺比对我好多了。
比如说,在我们来的路上,有两匹骆驼,一匹驮了行李,另外一匹我们轮番骑着走。
因为宝鹰年龄尚幼,所以在骆驼上坐的时间久一些,特别是中午热的那会儿,我与小顺都心照不宣把骆驼让给宝鹰。
小顺今日有些中暑,宝鹰也不说其他,只是默默下了骆驼,把他怀里的水递给小顺,牵着骆驼走着。
小顺拿着水壶,愣了愣。
宝鹰也不说是让他骑,只是自己走在前面,我让小顺这个榆木脑袋坐上去,小顺还有一些惴惴不安的。
以前我也没见宝鹰这小子这么心疼我,反而是连累我不少。
不过我又怎么能跟一个毛孩子计较?
“小顺,身体舒服一些了吗?”小顺吃着东西,嘴里鼓鼓囊囊一大堆,听见我问他,忙着说话,嘴里那一堆还没咽下去,竟然卡了,连忙手忙脚乱地找水喝。
我递了水壶给这个傻子,小顺吞了几口水才堪堪咽下去。
吞下去之后又傻乎乎对我笑了:“谢谢啊。”
我拍着他的后背,让他慢慢吃。
小顺有些尴尬,“我第一次听到有人问我好些了没有,一时间有些激动,失态了,嘿嘿嘿。”
看这小子,皮糙肉厚的应该是没什么大事了。
“我身体好着呢,安哥别管我!倒是宝鹰,哟!真没看出来,那么小一个人,走那么大段路,今天还那么热,把骆驼让我坐了,还怪不好意思的。”
宝鹰躺在床上,往里面翻身,假装没听到。
“那小子,厉害着呢,吃的苦不少,并且他也十来岁了,这也算是磨炼嘛。”
小顺笑嘻嘻又转过身去问宝鹰:“宝鹰,你的脚没事吧?我以前像你这么大的时候走特别远,脚上一堆水泡,你要是有水泡,跟我说,我给你瞧瞧。”
宝鹰冷哼了一声,“你这傻子还是管好自己吧,我没事,不用你瞧!”
小顺碰了一鼻子灰也不恼,而是继续沉浸在刚刚我关心了他那一句的快乐里面去了。
这小子,当真是涉世未深,别人对他一点好他也记得清清楚楚的,这样的傻小子!
在窗口坐了一会儿,我也累了,和衣躺在床上。
看着眼前的帘帐,小顺与宝鹰已经进入了梦乡,我还有些精神,脑子里乱七八糟又想了一堆奇奇怪怪的,我想起了于驰元,还有雪瑞,那个阳春白雪般的女孩儿。
我甚至还想到了小三子,想到了刚与他见面时候的模样。
还有……还有夏小小,那个姑娘,亦是性情中人,我这一辈子都对不起她了。
想到这里,有些惆怅,睡意袭来,闭上双眼,一抹清泪毫无预兆从眼角淌下。
第二日,收拾行装准备出门的时候,宝鹰站在我们面前,移动的步伐略显鬼畜,我猜他的脚便是有了问题。
我也不说,就抱着双臂看着他,眼神定在他身上。
看吧?这就是逞强的后果!
宝鹰也不示弱,给我瞪了回来。
忙前忙后的小顺也看到了宝鹰的异样,也不管宝鹰的反驳了,而是直接靠蛮力把他的鞋袜脱下来。
果然,脚上十几个亮晶晶的水泡,还有一些已经被鞋磨破了,红彤彤的,露出里面粉红色的肉,看着都疼。
小顺碎碎念着:“你这小孩儿,怎么就这么逞强呢?我昨天问了你好多次,你说没事没事,我真以为你没事,结果你脚成了这样!”
宝鹰依旧偏过脑袋不理小顺。
小顺也依然不辞辛劳数落着他,小顺这苦口婆心的,也不知道是哪里学来的,一个大男人,我有些想笑,但是看着小顺忙上忙下一边数落宝鹰一边给他挑破水泡上药的模样,又着实温馨。
我也不急着走,只坐在一边,一边看街上来来去去的人影,一边腾出一只手,给小顺递递药什么的。
小顺处理水泡在行,不过一会儿便收拾好了,他也不让宝鹰自己走,依然用蛮力把他给扛上了骆驼,宝鹰觉得丢人,只是把头低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