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小二端上了饭菜,我们用过之后收起干粮,到楼上自去歇息。
我与夏岚风、扑棱还有老八在一间屋里,旁边则是山口君与其他人。
扑棱正是长身体的时候,瞌睡大,在路上奔波劳碌已是不容易,一进了屋,便蜷上床去睡觉了。精干的身子找了个舒服姿势,不过一会儿,便传来了均匀的呼吸声。
“夏大哥,愿意随我去看看稀奇吗?”我满脑子都是那小二说的稀奇故事,巴不得能有什么奇遇。但夏岚风只是擦着他的宝刀,冷冷道,“以前不觉得,你是一个这样的好事者,不怕惹上了麻烦,耽搁了行程?”
说着他又继续擦着他的刀,我在房里转悠了一圈,在他跟前坐下,“去看看嘛,去看看嘛,刚刚吃得那样饱,现在就当是消食了。”
夏岚风并不打算跟我同去,只是给了我一个白眼,淡淡回着:“为何不自己去?”
我干咳一声掩盖了尴尬,那还不是因为夏岚风有武功嘛。我这人,双手无缚鸡之力。按照骆宾王的话来说,‘四体不勤,五谷不分。’这还是次要的,我这小胳膊小腿,肩不能挑,体不能扛的,跟人对上了,那完全是石头碰鸡蛋。
而那些鬼神之说我是不信的,虽然刚刚那小二说这不是正道的人,我打定主意,这些人最多也就是一些无赖而已,我自己去看,完全是羊入虎口,打不过,拉上夏岚风,那就不一样了。
就算我自己去看,也不见得会如何,我这般侥幸想着。
夏岚风继续说,“路上有许多东西,看不得,摸不得,不遵守规矩,早晚会被杀死。”他的话没有一丝一毫的感情,他连他相依为命的妹妹都失去了,生死早已看淡,说话自然也就淡了。
况且夏岚风行走江湖多年,深知不惹事就是最安全的活法。
但李秀不同,他性子活泛,心眼更多,知道如何钻空子,也知道许多商机,都是掩藏在黑暗之中,循规蹈矩,那不是他的风格,所以他打算去看看。
“万一,是在走私呢。”自从上次被小三子拐入了贼坑,我已经练就了以双面的态度看问题,虽然这不是什么好事,但也不失为是一次机遇。
“就算是走私那也与我们无关,我们是商人,不是衙门的捕快,这不是应该你来担心的事情,要去你自己去,我不拦着。”
夏岚风丢下这句话之后,也去歇息去了,老八向来以夏岚风马首是瞻,自然也是不愿意跟我去的,无奈,我只能去隔壁问山口君,才刚刚走出房门,便听到了楼下传来了奇怪的声音。
本来此地便荒芜,一去百里没有人家,夜深人静,那声音便显得更为明显,在晚上,有一些渗人。
来不及去叫山口君,我直接就地趴在回廊上,透过走廊的木栏杆往下偷偷看。
下面的声音,凄惨决绝,在这大漠的夜里,显得悄怆幽邃,但那声音很奇怪,听不明白是人还是禽兽发出来的。
壮起胆子往旁边的光亮处挪过去,只见楼下门口果然有一队穿有绀色衣袍的人,但很明显声音并不是他们发出来的。
凝神细听,掌柜的正与那一队人的头领说话,卑躬屈膝着,看得出来,他很害怕,几乎是双手作揖着在求情的状态,“请您给主人说,供给我们下一次一定交齐,不会再让神兽挨饿。这次,请您放过我们吧。”
神兽?供给又是什么?
屏住呼吸,隐去身形,继续听着他们的谈话。
“上次推这次,这次推下一次,我看你这里最近生意不错,怎么会短了供给呢。”
头领的声音浅微,有些喑哑,像是生病坏了嗓子。
生意?难道供给是钱粮?这个地方原来也有收保护费的,啧啧啧,真是,但也不太对啊,就因为有不正派的人过来收钱就撒那样的慌,这小二也未免太事儿了。
带着疑问,继续往下听着。
“您有所不知,最近官府查得紧,如果老是出事,小店难保啊。”
酒家的掌柜祈求着,微胖的身子都快跪下去了。而那头领并没有因此被打动,只是冷笑一声,张手示意,随后,那一路人让开了路,竟然从外面跳进了一只殷红着眼的大黑狗,嘴大张着,唾液顺着舌头滴在地上。
可怖又贪婪,我向来是喜欢狗的,但是眼前的狗,奇丑无比,让人一眼就生厌,如若不是后面的人手上的大铁链锁着他的嘴,这只恶犬说不定会直接在这里大开杀戒。
那头领发出了桀桀的笑声,像是从地狱深处来的恶魔,“既然没有供给,那就让你家小二来抵债吧。”
后面的铁链松开了,说时迟那时快,我长大了嘴,哑着嗓子,叫停的话还未从口中喊出,那黑犬竟然直接往小二扑过去,一口咬断了小二的脖子,小二只发出几声惨叫,还未曾挣扎,或许是完全不能挣扎,在地上狰狞地扭动了一番,便没了气息。
手下意识捂我的嘴,防止发出声音,刚刚看到了什么?一个活生生的人,现在竟然就变成了一团死肉,躺在地上,血肉模糊。
而那狗还在继续噬咬着。
掌柜的仿佛对这样的事情习以为常,并未去管,但他不停地用手里的绢擦着脸上的汗水出卖了他,如若再没有供给,下一个没的,就是他了吧。
而那头领,穿着绀色衣袍,脸上刺有奇怪花纹的人,竟然跪在了那只恶犬跟前,供奉它为神兽。
恶犬一口一口咬着小二的尸骨,我不忍再看,正要偷偷往回溜,正当要打开大门的时候,旁边的那一队西域商队身边跟着的一个小孩儿,竟然梦游出来,直接摔在我身上,哭出了声。
我“……”
这倒霉的熊孩子!
今日白天只瞧见那西域商队的女人抱了一个孩子在怀里,现在这个又是哪里冒出来的?
此刻也不是纠结这个的时候了,因为抬眼,那绀色衣袍黑色靴子便出现在我眼前。
我缓缓抬头,与那男子对上了眼神。
尴尬招招手,李秀,卒,享年十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