邺文来到书房,透过窗纸看向里面的方维,她低眸,还是推开了门。
“方维,我得走了。”邺文道,语气听不出什么情绪。
方维还在细细作画,仿佛并未见到邺文,也未曾听到过那句话。
邺文站的角度不对,她亦无心留意方维正在细细描绘的,那年的灯会。
烛火摇曳,花灯各异。湖面倒映着天上明月,湖边一女子巧笑嫣然,明眸皓齿,映入自己的眼帘,仿若世间梨花盛开,又如天上明月皎洁……
“你若是对我有一点愧意,我求你还我和梨娜的九族清白,”
方维手一顿,再伪装不了淡定。
昔日情节,余味尚存。
而今为何,成此般模样?
“我并未参与……”
“这不重要!”邺文怒道,“你就想用并未参与四个字来打发我吗?”
“……”方维语塞。
他只是不想让邺文对他的恨意再多一些出来。
“否则,你我自此以后,做回陌生人,互不干涉。”
邺文冷冷道,“但你永远欠我的,因为有的东西,你永远还不了。”
“……”方维沉默。
关乎情,他始终欠她。
“你什么时候能还他们清白,我什么时候原谅你。”须臾,邺文又冷笑道,
“当然,你也可以选择不让我原谅。昔日我是上将军唯一嫡女,而今,我不过是罪人之女。”
方维更是说不出话来……
他从不在乎她的身份。
只是清白,谈何容易?
这一切都是,那位高高在上的,帝王的阴谋。
如果想要还予清白,那么自己就必须推翻自己的父亲,难度可想而知,他还不想赔上性命。
在别人眼里,他的性命不值钱,可他为了能活着,为了能和其他皇子争夺地位,他付出了太多……
就只是练武,就让他几次差点丢了性命,他挺过来就是为了能将他们比下去!
“邺文你当真如此恨我吗?”方维蹙眉看向邺文,满目琉璃,“恨不得我马上死。”
“……”邺文一愣,随即恢复原状。
“我为了活着付出了那么多,我不会去找死的。”方维道,“我想留住你,我想我们能像以前一样……”
“不一样,”邺文打断方维的话,“我以前能骗过自己,可如今我自己都不相信我自己了。”
“……”方维低眸沉默。
他只是想让邺文等自己几年,等他足够优秀,等他有足够的能力……
看到方维的模样,邺文不禁低下了眼眸,继而闭上了眼眸。
“方维,关于我,你除了你多余的东西,你那样舍得?”邺文冷笑道,只是眼角的泪倔强。
她不是不懂得方维的难处。只是她罪臣之女的身份,留在方维府中,委实不合适。
“你是该恨我。”良久,方维叹道,“是去是留,随你心。我欠你的我还不了,可我能给的,我毫不保留。”
“我想要的,你都给不了。你毫无保留的东西,都不是我想要的。”
“方维,你为什么不能还我九族的清白?”邺文撕心裂肺道,泪珠不受控住,使劲压制的嗓音也变得嘶哑,“吾之九族,抱屈含冤而死……”
“邺文,那真不是我不能还,”方维心痛道,
“是我现在还没有那个权利,若是我查询起来,我只会让自己也处于危险之中。我真的不是不帮你,是我真的无能为力。”
“呵,”邺文勾起唇角一笑,“那好,从今以后,你我自是不必相见。无论对方是死是活,无话可说!”说完,邺文甩袖离去。
方维一顿,低眸垂首,却并未追出。
“哼,”方维无奈一哼,看向那副画,泪却溢出了眼眶,“你还是那么简单,把一切想得那么简单……”
“傻丫头,你保护人的样子,真是让人心里不舒服啊……”方维无奈一笑,眼角的泪坠落纸上,晕染了流年。
……
“可怜呐。”一红衣女子啧啧道。
“如果不逼到绝境,人是没法成长的。”另一红衣女子淡淡道,“方维必须学会保护邺文,敢于维持正义,而不是一味自保,畏手畏脚。”
幽鳕道,“而且若要成为帝王,必须是正直,为天下正道的人。若他自私自利,贪生怕死,对世间一切是非不管不顾,只为个人利益,那就没有必要扶持了。”
“说了那么多,你不就想让邺文原谅方维吗?”妖媚的女子轻声笑道。
“可你想错了,方维他可是个不简单的人物,他懂得轻重,也懂得隐藏自己。”
“他以前有顽疾的时候,就有绝世高手教他功夫心法,身边也有死侍暗中保护他。”
媚艳笑道,“他如今顽疾已除,恐怕不出几年,便没有皇子能与之抗衡了。”
“合格的帝王需要看人格秉性。”幽鳕勾起唇角一笑,“而且,你弄错了一件事,邺文从未怪或他,”幽鳕叹道,“她只是心里有道坎儿。”
“唉,真乱呐。”妖媚的女子道,逐又笑了,“可对于方维的认知,是我赢了。”
“方维怕死没错啊。”幽鳕也笑了,“只是如今世道如此,人心如此,改变都需要时间。”幽鳕低眸道。
“真不知道你想要干什么。”媚艳叹道,“和你这种人合作,真是没安全感啊。”
“呵,以你的实力还会怕我耍小聪明?”幽鳕一惊,笑言,“你醉尘楼的实力可下降了啊。”
“随你怎么说,反正邺文我带回去了。”媚艳无所谓道。
幽鳕也随之一笑。这世间,能改变方维的,想必只有邺文一人了。
“你知道,尚然他其实,并不是派他的人去刺杀的二皇子吗?”
幽鳕一惊。
“所以刺杀二皇子一事,你并不能对他怎样,因为查不到他头上。但我看这段时间,他是真的对你用感情了。”
幽鳕不由握紧了拳头。
“我就先带邺文回去了,过几天我会和方维联系,让他去救邺文。”
媚艳道,“到时候就看他怎么选择了。你自己的事,你自己看着办吧。”
“不过,”媚艳走出几步,又回首道,“你真要让方维和邺文反目吗?”
幽鳕低眸沉默。
若是不让他们反目,他们恐怕,永远不知道对自己重要的是什么。
“我们赌一个怎么样?”幽鳕笑了。
“不赌,”媚艳轻笑,望天道,“我们的选择一样。”说着,又看向了幽鳕,“不过我赌尚然,已对你动了情。”
语毕,媚艳笑的更是肆无忌惮。
看她离去,幽鳕低眸沉默。
自己……
不,她不能。
她不想碰这情。
她不能。
她的余生,她已另有打算。
尚府。
清风拂面,鼻翼有花香飘过。
郁郁草木,阵阵鸟语。
梨娜抬首看着碧空如洗,万里无云。
她不由勾起唇角一笑。
“尚哥哥!”远远的,传来的三个字让梨娜回了神。
她起身,看娴雪朝尚然的怀中奔去。
而昱义只是在一旁低首含眉。
从梨娜的位置望去,昱义仿佛要融入到背后的那些背景中。
可在梨娜眼中,昱义站在哪里都是一束光,是她一眼就能看到的存在。
她上前打招呼,未出声,却听得,尚然让昱义去一趟当今新上任的总督府去一趟。
而昱义居然应允,退下了。
梨娜不禁蹙眉,竟有些不知所措。
新上任的……总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