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不容易挤出武夷夜市,李恒悄悄跟着那几个汉子来到轿子行,趁他们在门口谈价钱之际,溜进库房里,见里面只剩下一顶轿子,心里大呼天助我也,一掀帘子,跳进了轿子里,上下左右一瞧,见轿顶甚是宽大,架有两根柱子,并且有布幔悬挂,一人躲在柱子上,坐轿子的人不抬头细瞧,根本发现不了。
李恒刚爬上柱子,便听见脚步声响,那几个汉子已经把价钱谈拢,二话不说,抬起轿子就走。
走了没多久,一人道:“二哥,奇怪,这轿子怎么这般重?”
一人道:“四弟,这是轿行里最好的轿子,你没听那老板说是用黄杨木建造的,自然重些。”
四人健步如飞,走了一顿饭的功夫。突然一人道:“到了,四弟,你去请国师前来。”
一人道:“大哥,你说这国师大晚上的来缺影巷作甚?他也不渗得慌,我听龙爷说,缺影巷里的住户都是没影子的,一个个木木呆呆的,像是行尸走肉,长安城里住了几千万百姓,谁都不敢走近这巷子。”
那叫大哥的笑道:“二弟,谁说他们是行尸走肉了,你看,巷口不正站着一个小娇娘?我来看看她在干啥,哦,原来是在卖油炸豆腐。可惜可惜,长得这么漂亮,却是个傻子白痴。”
李恒在轿内听见他们说话,不知为何,心里不觉一动,悄悄在轿顶戳了一个洞,眼睛凑过去往外一瞧,正好望见在巷子口卖豆腐的女人。
他身体顿时一僵,脑袋嗡地一声,感觉像是一下子坠入了梦境里。那女人正是已经死了的蓝姨,一天前,李恒亲眼看着她被毒雨淋成一副骨架。
李恒目瞪口呆的看着那女人,过了一会儿,看见一个高瘦的老者从漆黑的巷子里大跨步走了出来,身后跟着一个劲装汉子,瞧那模样,想必就是陈国师了。
只见陈国师宽袍大袖,发髻高高,手里拎着一个弓着身子的男人。一道闪电突然亮起,李恒心里又是一惊,他看见那男人却是蓝阿三。
那陈国师走到豆腐摊子前停下来,抓起蓝阿三凑到嘴边,大嘴一张,从他嘴里吸出一道白光。蓝阿三的四肢顿时无力地耷拉下来,几乎成了一具空皮囊。
在轿外候着的汉子低声道:“兄弟们,看,原来国师大人来缺影巷吸人气来着,怪不得他那药这么灵光,原来是用活生生的人做的材料。”
陈国师把皮囊掼在地上,大声道:“把他埋了。”扭头瞧见呆呆站在豆腐摊子后的蓝姨,狞笑道:“明年的此夜,就轮到这个小娘子了。”
说完,身影一闪,来到轿前,掀帘坐了进来。
四名汉子一言不发,抬起轿子就走。
半个时辰后,终于进了朱雀王府,只听一人拉长了声音喊道:“落轿!贵客到!”
一人哈哈大笑,声如焦雷,“国师大人,小王在此恭候多时了。”
他话音刚落,几个炸雷响彻天宇,哗啦啦落下倾盆大雨来。
李恒躲在轿子里,被淋成了落汤鸡。
他等诸人走远了,跳下柱子,把帘子掀开一角,瞅了瞅左右,确定无人后,便跳出轿子,矮身躲在灌木丛里。
大雨瓢泼一般,来的快,去的也快,转眼间乌云散尽,月亮悄然出现在天角。李恒慢慢起身,正要寻路探查,突然,后脑勺被人敲了一下。
他迅速转过身,飞快地扫视一圈,只听见远处池塘里一片蛙声阵阵,隔壁院子里几声马嘶如笑,周围哪里有半个人影。
李恒一动也不敢动,侧耳听着周遭的声响,一双眼睛警惕地看着六路,正要再次低喝是谁?忽然听见一旁花丛里扑哧一声笑,跳出来一个娇俏的身影,笑道:“瞧你那对眼睛,骨碌碌转来转去,真像一只没头没脑,偏又自我感觉很好的狼崽子。”
李恒听出是龙婉的声音,睁大眼睛一瞧,果然是她。于是挠头笑道:“怎么是你?大半夜的,你在自己家里还穿着一身夜行衣,玩躲猫猫吗?”
“呸,小坏蛋,我会玩那么幼稚的游戏吗?”龙婉亦嗔亦喜。
李恒道:“咦,小坏蛋叫我吗?”
“是啊,钻进别人的浴缸里,不是小坏蛋吗,小坏蛋,我问你,你又偷偷摸摸钻进我家里,是不是想回到魇界?”
李恒笑道:“姑娘聪明,让你猜着了。”
龙婉低头沉默,然后转身向那一片蔷薇丛走去。李恒跟在后面,伸手让花叶的锯齿在指尖擦过。月光之下,他看了看龙婉的背影,忍不住轻声念了两句词儿。
“你念的是什么?”龙婉突然停下脚步,转身问李恒。
李恒嘿嘿一笑,“说出来有些唐突姑娘,我念的是:纤软小腰身,明秀天真面。”
龙婉哼了一声,低头揪着衣角,低声道:“你说唐突姑娘,其实心里并没有觉得怎样唐突我,但你我刚见了两次面,不管怎样,念出这样的句子,总是不好。”说完,转过身在花丛里疾走。
李恒急了,忙追上去,说道:“是我一时口快,不该这么说,请姑娘莫怪。”
龙婉突然止住步子,侧过脸,亮汪汪的眼睛瞧着李恒,轻声说,“你不知道底下两句是什么吗?”
李恒挠挠头,不好意思道:“当年读书,只记了两句。”
龙婉道:“哼,底下两句是,淡画修眉小作春,中有相思怨。算了,不知者不怪,你夸我的腰生得好看,我有什么可生气的,是我本来就好看,还不能让别人夸吗?喂,你再说说,我还有什么生得好看?”
两人说着,穿过了蔷薇花丛,绕过一段竹林,来到几间大屋前。
突然十几个黑影不知从何处冒了出来,亮起兵刃,喝道:“哪里来的?敢闯王爷的书房?活腻歪了吗?”
龙婉粗着嗓子道:“格老子的,辣块妈妈的,老夫乃天山毒君,谁敢拦我,让他的鼻子烂得没有,成为没鼻子的丑八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