巨猿没死,不知何时走出了废墟,悄无声息地往这边逼迫而来。
它微微弓着身子,鹅蛋大小的双眼无神地瞪着,双臂箕张,毛发根根直立,胸膛上的伤口在丝丝冒着黑烟,里面隐约可见赤红的肌肉腠理,似乎有一团火花在燃烧着。庞大的身影铺在地上,慢慢移动,恰如一副棺材,弥漫着索命的气息。
顷刻之间,李恒心念电转,脚尖在地上用力一踏,那把朴刀弹了起来,他反手一抓,握住刀柄,扭身把朴刀向巨猿投了过去。
巨猿呆呆的抬起胳膊,随手一挡,把朴刀震得飞过废墟,噗嗤插在石板路面上,嗡嗡作响。
李恒心想,******,这头畜生非但没死,还似乎比先前更厉害了,有点古怪。
巨猿突然猛烈的奔跑起来,如一头发疯的公牛,双眼赤红,一心要把李恒顶个肠穿肚烂。李恒猛然嗅到一股腥风袭了过来,转眼就见巨猿已经张牙舞爪地奔到跟前。
他闪身躲到大树背后。
巨猿刹住步子,转身扑向树后。
李恒躲开,绕着树干跑,巨猿嘶吼着穷追不舍。
一人一猿,绕着大树转了几十圈。
树干粗大,巨猿身躯笨重,李恒仗着腿脚利索,侥幸地躲过一次又一次的扑噬。
巨猿头晕眼花起来,仰天狂吼了一声,抡起粗壮的胳膊,重重横扫过在树干上,咔嚓一声巨响过后,树干被拦腰折断。
李恒一看没有了转圜的余地,撒腿就往街对面跑去,临走时,还不忘把瘫坐在地上的小白猴拎起。
巨猿微微愣住,冰冷的双目里瞳仁急剧地一缩,身体猛地往后收紧,它露出雪白的獠牙,狰狞至极地一声狂吼,腾跃到半空中,闪电般地长伸猿臂,往李恒的头顶抓过去。
李恒的体力尚未恢复到五成,哪里跑得过巨猿,刚跑出三丈开外,就觉得头顶上森然压过来一座小山,不用回头就知道那畜生已经逼近。
他知道这次绝难逃脱,一颗心不由得往下沉,但脚上却丝毫不停。
突然手上一滑,小白猴挣脱了出去。
李恒连忙刹住脚步,一个大转弯,要把小白猴重新抓回,但是当他看到眼前情景时,顿时呆住了。
白白的月光下,只见小白猴颤巍巍的张开双臂,挡在巨猿前头,腿脚筛糠似的发着抖,显然是极度害怕。那巨猿露出一副震怒的表情,山神般的站在它身前,影子投在地上,如一片黑夜,把小白猴从头到脚淹没殆尽。
渺小的小白猴与庞大的巨猿默默对视着,时间似乎随之凝固了下来,紧张的氛围似大网一般笼罩下来,愈收愈紧。李恒呆呆站着,嘴巴微张,他不知道自己为何不上前救回白猴,他似乎被某种神秘的东西震慑住了,久久难以移动身躯。
巨猿看着小白猴,眼神慢慢发生了变化,由开始的冷酷不屑渐渐变得郑重起来,继而像是发现了什么,眼神变得十分惊恐,缓缓后退数步,嘴里微弱地叫了几声,恭恭敬敬地垂下黑猫,蹲下来,把簸箕一般大小的双手伸向白猴。
小白猴不停抖动的身子慢慢平息下来,缓步走到巨猿跟前,迟疑了一下,伸出瘦小的爪子,轻轻拍了拍巨猿的手掌。然后吱吱叫了几声,转身向李恒指了指。
古猿低吼一声,抬起绝望的眸子看了看李恒,犹豫片刻,慢慢扬起巨爪,朝天悲鸣一声,迅速往自己的肚子上抓去,血光飞溅里,掏出一枚亮闪闪的珠子,捧在手心里,递给白猴。
白猴接过,摸了摸它的头顶。
等喉咙里格格响了一阵子之后,巨猿庞大的身躯轰然倒在地上,终于气绝身亡。
等李恒回过神时,看见小白猴转身走了过来,往常耷拉的脊背挺得笔直,面黄肌瘦的脸上平添了一份桃红。
不是猴屁股才红吗?李恒心想。
小白猴走到李恒跟前,既骄傲又腼腆的一笑,把手心带着血迹的珠子向前递出,指了指自己的嘴巴。
李恒愕然,他知道白猴的意思是让他把珠子吞了,但这般鲜血淋淋的玩意儿,实在难以下腹。心里一动,突然明白了过来,原来这是命珠,是灵兽吸取日月精华,苦苦在丹田里打磨而成,比丹炉里的药丸子更具灵效,在上三天,甚至有专门以生剖灵兽命珠为生的商人,据说生意极好。
不用说,这头巨猿是灵兽,修为多深虽不知道,但以它能目射光柱来看,恐怕已经有人元道五六层的境界,这颗珠子灌注了它一身的修为精华,人若生吞了,对修行自然是大有裨益。
想到这里,李恒冲白猴笑了一笑,接过珠子,咕嘟一声吞了下去,紧紧咬住牙关,不敢稍微咂一咂嘴。
珠子那血淋林的一幕还在眼前浮现,味道想必也好不到哪去。
待那珠子一路滚到胃里,李恒把眼睛闭上,稍等片刻,却没觉出有什么异样,也并没有出现传说中的“一股暖流直冲丹田的”的感觉,微微有些失望:恐怕这珠子也是普通。
过了一会儿,李恒拍拍身上的泥土,冲庙子那边挥了挥手,他看着女人们相继走出来,心里颇为欣慰,苦战一夜,总算是取得胜利,怪物已经根除,四清胡同的居民以后的生活可保无虞,他也替蛇哥做完了这件事。
“太辛苦你了。”宁二娘走来,笑得很灿烂,她身后的女人们更是感激万分地纷纷致谢。李恒疲惫的笑了笑,弯腰抱起小白猴,正要说句什么话,突然肚子里一阵绞疼,眼前一黑,就此人事不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