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天气和暖,懒懒地躺在亭子里的软榻上。湖面对岸的芦苇随风摇拽,像一群阿娜的少女翩然起舞,衬着那波光淋漓的水面,真是美极了。最是那芦花盛开的时候,景色更是美不胜收,远远望去,如覆盖着的皑皑白雪。
微风轻柔地拂过脸庞,仿佛是他温暖的手掌,心神游荡间,一股馥郁的清香扑鼻而来,不用想就能断定,那是“一品仙”独一无二的香气。
紫鸳将茶端到我身旁的矮几上,嘴边噙着一抹笑,正如今日的艳阳般明亮。她正值妙龄花季少女,如绽放的花朵一样娇艳动人,见我怔怔地望着她,她便委婉一笑道:“小姐为何这样看着紫鸳。”
我信口说道:“瞧着你好看呗。”
紫鸳一听,脸上泛起了红晕,羞答答地说:“小姐又取笑紫鸳了。”
“你今年十五了吧?”
“是。”
“该给你找个婆家了。”紫鸳一听,面色一变,噗嗵一下跪倒在我面前,眼里噙了一抹泪。我被她突然的举动吓了一跳,问道:“紫鸳,你这是干吗?”
“小姐,是不是紫鸳哪里做得不好,如果有做得不好的地方,您告诉紫鸳,紫鸳一定改,求求小姐,千万不要赶我走。”
原来紫鸳误会了我的意思,我上前将她搀起,笑着柔声道:“紫鸳,你怎么会这么想呢,虽然你跟着我的时间不长,可是,你做事从来都是井井有条,对我更是体贴入微,我怎么可能嫌弃你,这一年多快两年的时间里,我想,我已经渐渐地把你当成了妹妹。”听到这里,紫鸳的神情逐渐缓和,眼里的丝丝委屈也被感动之情渐渐淹没,我继续说道,“都怪我不好,突然对你提及寻婆家之事,确实唐突了,我只考虑到了你的年纪尚可出嫁,没有顾虑到你的想法,是我的疏忽,希望你不要往心里去。”
“小姐。”紫鸳眼里的泪珠儿夺眶而出,“但凭小姐您这一席话,紫鸳愿意做牛做马伺候小姐一辈子,亦无怨无悔。紫鸳从小父母双亡,在这个世界上亦无亲无故,现在听到小姐说把紫鸳当作妹妹,紫鸳觉得无比的亲切,心里真的好感激。我也不要嫁人,只愿留在小姐身边。”
我拿绢子替她擦去满脸的泪水,微笑道:“傻丫头,长大了总是要嫁人的,你放心,我不会把你草草嫁了的,将来一定为你找一个可以依靠的人,如若你心里有人,也可以告诉我,我来为你做主,可好?”
紫鸳听着,垂下两瓣如羽翅般浓黑的长睫,脸上稍稍有些红韵,低声道:“紫鸳只愿留在林家。”语气虽轻,却很坚定。
我暗暗思量着紫鸳的话,转眼见古立已来到跟前,他最常的打扮就是一席白布衫,今日也不例外,衬着他身后的潋艳的水光,实在有些脱俗。无意中看到他那清亮的眸子扫过紫鸳,煞时柔若春风,紫鸳亦悄悄洋起一抹微笑,脸上的红韵有增无减,我不觉微微一怔,心里也有些了然。我的目光立刻被古立手里的那支长笛吸引了过去。
古立向我一揖道:“今日风和日丽,不如让古立吹奏一曲增添一丝气氛,小姐觉得如何?”
“我也正有此意,你不来,我还想让紫鸳去把你找来呢。不过,先不急,让我先考考你。”
“古立愚笨,不知小姐要考什么?”
“紫鸳,给古立倒一杯。”我指着一旁的茶说。
“是。”紫鸳应声倒了茶,然而,将茶盏递给古立的那一瞬间,他们俩深情地一眼再次肯定了我心里的猜想,不由得替他俩高兴。一个温文尔雅,一个温柔贤淑,简直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啊。不知他们是何时开始有意的,我竟然一直没看出来。
古立端着茶,没有立刻放到嘴边,只是凑到鼻前,闭目轻闻。我也端了一盏在手,贪婪地吸取着那独特的清香,轻轻地啧了一口,顿时齿颊留香,我抬眸颇有意味地望着古立,等待着他最终的判断结果。
他睁开眼,眼里有掩饰不住的兴奋,瞳孔大放异彩。随即放于嘴边,小口饮尽,果断地说出三个字:“一品仙!”
我愕然,心里却更加地佩服起他来。
古立娓娓地说道:“此茶产自长白山山脉,在茶中占上品,产量却极其稀少,小姐怎么……”他疑惑地望着我。
“你喝过?”
“不,如今,此茶早已绝迹,而且过去也只是宫廷御用,古立一介平民哪里来的福气消受。”
“那你如何能断定这茶就是一品仙呢?”
古立稍稍一顿,笑道:“我过去听人描述过,以此猜测而已。”
这样的回答我显然不是完全能相信的,但这无关紧要的事情,他既然不愿意说,那我也不想盘根究底的问,道:“嗯,那你可当半个茶仙了。”
“古立也就这点儿爱好,茶仙可不敢当。”他又正色道,“不知小姐是从何处得来的一品仙。”
“原是玄空大师长白山的朋友赠予他的,他又转赠于我,倒便宜我了。”
“原来如此。”古立似乎想到了什么,沉思了片刻,而后将笛子放到嘴边,悠扬的乐曲顿时倾泻而来,哀感顽艳,我靠在榻上,手不禁抚上腹部,那微微的窿起给我极大的幸福感,仰望着蓝天里层叠如山峦般的白云,思绪随着白云漫无边际地飘散。
眼皮渐渐地沉下来,隐隐约约,仿佛听见云端里有个声音在呼唤着我。
“诗儿!诗儿!”声音越来越清晰,那正是我期盼的声音。
“遮山!是你在叫我吗?遮山,你在哪儿?”我发现自己身处一处山坡下,漫山遍野都是盛开的桃花,那美丽的粉红色令我陶醉,然而更令我陶醉的是那熟悉的呼唤声,我寻着那声音而去,在一棵开得极其艳丽的桃树后面,花遮山探出一颗脑袋来,笑容灿烂地如盛开的桃花,满眼的柔情也与周沼的景色相互辉映,浑然一体。
“诗儿!”他立在我跟前。
原本满肚子道不尽的思念此刻却怎么也开不了口,只傻愣愣地站着落泪。花遮山见状眉头一蹙,满是怜惜之情,二话没说,一把将我拉至他的怀里。
“遮山!”我哑声唤道。
“诗儿!”他亦将我搂得更紧,那嘴里喷出的热气在我颈边轻撩,我也紧紧地环住他的腰,真的是花遮山,他真真实实地在我身边,我幸福地闭起双眸,头紧紧地靠在他的怀里。然而,当我抬起头来想看看清楚他的脸时,他却消失不见了,我害怕极了,在花海树林间疯狂地穿梭寻找。
“遮山,你在哪儿?快出来呀,我找不到你,遮山,遮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