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西凉城出逃后,赵大程一家就成了行戍城中的底层百姓,他们没有耕作的土地,也没有经商的银两,只能等待朝廷的赈济粮充饥。
除了少数几个之前就富裕的人家,在行戍城中过的还算凑合,多数原来的西凉城百姓在这座新城中倍感焦虑,于是就起来了其他的念头。
“已经过了这么久了,西凉城之外的那些个异族应该都死光了吧!”
“谁知道啊!上面的老爷们不说话,我们又能干些什么呢!”
“总之我们去看看也无妨吧!这种饱一顿饥一顿的日子,我实在是受不了了!”
“就是,我在西凉城好歹也有数十亩良田,可到了这鬼地方,连吃顿饱饭都得看上面的官老爷的脸色!这窝囊日子我也不想再过下去了!”
“那咱们合计一下,再回西凉城看看,那里到底怎么样了,若是战事平息了,咱们就搬回去吧!”
“好!那事不宜迟,咱们今晚就出发!”
“可行戍城宵禁之后,没有令牌咱们也出不了城门啊!”
“令牌的事你们别操心,我之前打点过行戍城的官兵,一个令牌还算不上难事!”
“......”
几个人出谋划策,似乎所有问题都迎刃而解了,剩下的就要看西凉城那边的情况了。
可如今的西凉城注定会让他们大失所望,甚至给他们留下终生难忘的印象也说不准。
西凉城距离行戍城并不远,估摸着差不多有三十多里路,几人脚程放快,天亮就能赶回行戍城。
他们借着夜色的掩护和对城门守军的贿赂,就这样不声不响的离开了行戍城,去往他们昔日的家乡,如今的炼狱。
穿过如同海浪般绵绵不绝的树林,他们几人终于在月上当空之时,重逢了饱受苦难的西凉之地。
“这是!这是怎么了!”
看着平平整整的黝黑大地,满是幽魂一般的黑烟,这几人都有些惊慌失措了。
“西凉城呢!那么大的一座城,怎么可能会凭空消失!”
这几人有些歇斯底里,他们无法想象西凉之战的惨烈,更无法想象,他们此刻所踩的大地之下,满是两族士兵的尸体。
“这些黑烟都是什么!”
一览无遗的大地上,那面铜镜就显得很突兀,这几人很快就注意到了那面铜镜。
“这是个什么!”一个人走了过去,随手将其抽离地面,“一面铜镜?”
“你在干什么?”
同伴在这些黑烟中有些看不清他的举动,连忙开口发问。
“没什么,捡到了一面古镜。”
相比于西凉城的消失,这个奇怪铜镜的出现就显得无关紧要了。
几人心灰意冷的踏上了返程,也不知何因,之后的行程他们都有些精神恍惚,事后再提起,便是连自己何时回到家中都不得而知了。
此事之后,行戍城的百姓都老实了下来,西凉城已经不复存在了,他们虽然无可奈何,却也只能接受这个因为应急才修建起的行戍城了。
而得到那面铜镜的人在行戍城中销声匿迹,这里似乎再也没有人见过他了。
那人名唤孙询,在他触碰到那面铜镜之后,他的心底就出现了一个莫名的声音,那个声音告诉他,将这面铜镜交给归海禅成。
归海禅成是谁?
孙询不知道,他只知道前段时间有个闹得沸沸扬扬的归海天人,所以他便向别人请教,但是依旧没人知道。
直到官府捕快将他擒住,在森严的高堂之上,他才知道这位归海禅成,就是如今的皇帝陛下。
“大人!冤枉啊!”孙询怎么也想不到,这鬼镜子竟然会让他成为直呼圣上名讳的逆反之徒。
“什么冤枉!近几日不下十人到本官衙前敲响鸣冤鼓,说有一狂徒公然挑衅圣上威严!人证确凿,岂容你在这狡辩!”
这位县令拍下惊堂木,震的孙询瘫倒在地,怀中的铜镜也滑落出来。
“好哇!你这贱民还敢携凶器入公堂逞凶!如今物证也有了,你就等着秋后问斩吧!”
县令被铜镜反射的光芒刺了眼睛,一时间有些惊慌,便连忙给孙询定下罪名。
见到铜镜,孙询像是抓到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连忙高呼解释。
“大人!冤枉啊!就是这个铜镜!就是这个鬼镜子让草民犯错的啊!大人明察啊!”
县令摆了摆手,止住拖拽孙询的捕快。“把那镜子呈上来。”
县令端详着手中精美的铜镜,抬头看向孙询。“这古镜你从何得来!若是老实交代,本官兴许还可饶你一命!”
听到事情有了转机,孙询便连连磕头道谢,随后便将古镜的来历原原本本的讲述给力县令。
“你说你得到铜镜后心底才出现了陛下的圣名,那为何本官什么感觉都没有啊!”县令面色有些恐怖,吓得孙询连连磕头求饶。
急中生智,孙询突然想起了那日在西凉遗址,似乎在自己拿起铜镜之时,天上有一道幽蓝的月华降落。
他连忙开口,“大人莫急!大人莫急!这铜镜要在月光下才会显出神异。”
县令瞪了孙询一眼,吓的孙询心中一颤,随后又将目光移向手中的精美铜镜。
“本官暂且信你一回,若是月色之下还无异象,你就等着脑袋搬家吧!将叛民孙询先行收押到密牢,待到今夜之后,就由这面铜镜决定他的生死吧!”
孙询惶恐不安的被几个捕快押到大牢,潮湿幽暗的牢狱让他的更加不安。
在牢中安静了不到一盏茶的功夫,孙询就有些崩溃了,他伏在粗糙的圆木牢门上,撕心裂肺的哭喊着,却是得不到半分回应。
这里是县令的密牢,如今这里就只有孙询一人。
待到嗓子都哑了,孙询才再度安静了下来。
“别嚎了!吃饭了!”
一个脏兮兮的馒头被扔了进来,腹中滚烫的饥饿之感让孙询来不及思考,就抓起那个馒头往嘴里塞,没吃两口,他就被呛到了。
“饿死鬼!”
那个狱卒不屑的骂了孙询一句,才将一碗凉水递到孙询身前。
瓷碗沿上满是豁口,牢中太暗再加上孙询实在是渴极了,未曾思量便将带着豁口的瓷碗送到了嘴边,还未等他喝上一口,嘴巴就被瓷碗割破了,手中一松,这一碗凉水扣在了地上。
狱卒哈哈大笑,似乎看到这些昔日在外面耀武扬威的人,如今在狱中的惨象,就是他莫大的快乐。
他朝着孙询啐了一口,转身离开了,而这个漆黑的监牢中就只剩了孙询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