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稍安勿躁,稍安勿躁!”主持人急忙平复着魔物观众的情绪。
距离徐义发表完胜利宣言,都已经过了整整15分钟,可是斗技场这边却连半点下一位挑战者的消息都没有传出,那些原本在场外准备报名试试看徐义身手的人马也都被卫兵拦下,告知说是有魔物预定了这场无论输赢,徐义都只打一场的角斗。
从未听说过角斗还能预定的,因此无论是观众还是挑战者们都开始抱怨了起来,接到上级指示的主持人只能用“马上来了,一定会让大家满意”这样的官方说辞来进行拖延,心里早就对高层的家人问候了一遍又一遍。
他也想看徐义下一场角斗啊。
好在徐义不是人马族,自称人类的他性格倒还是不温不火,就算在这里被放了鸽子,也没有说一句话,只是静静地如同魔像族的魔物一般,一动不动地看着眼前的虚空处。
站在众目睽睽之下被放置了15分钟,换做别的魔物早就开始叫骂了,要是脾气暴躁点的,他这个主持人肯定第一个被拿来泻火,虽然不会明目张胆的动手,但是“磕磕碰碰”总是在所难免的么。
“到底还比不比啊!”
“是啊,别浪费我们时间,你们斗技场是不是没有魔物敢上啊!”
“要是这样我来也行啊,我好歹不怕受伤!”
要不是斗技场的纪律严明,要不是徐义还站在场上,那群魔物准要把自己身边的食物丢下去来发泄不满了。
“肃静!”震耳欲聋的军号声一下子吞噬了所有不满的声音,一队全副武装,姿态整齐划一的人马族精锐战士,从边上打开的大门内缓缓列阵走入,马蹄声就像是一只魔物踩出来的一般,没有半分杂音,没有一位步伐错误,他们两两到达指定位置后面对面向后退开,为后面的战士队伍打开了一条宽敞的道路,两两战士紧随其后,逐渐在大路两边站成了两道用人马族高大的身躯铸造的钢铁之墙。
边上斗技场卫兵都被他们一声不吭地给撞开到了一边,只能灰溜溜地举着武器站在外围做出迎宾姿态,他们可不敢和正规军叫板。
队伍最后是五位人马,两位在前,两位在后,包围保护着最中央的一位身着银黑色铠甲的女性人马,那位女性人马虽然个头并没有身旁的雄性人马高大,但是她的气势却盖过了这一队精锐人马战士,颇有几分精灵女王的气势,但比起女王,她更像是一位常在前线,冲锋陷阵的先锋大将,锐利的目光就像是两把尖刀直刺场上的徐义,要把他全身穿个通透。
“敬礼!”那四位前后保护的人马战士也左右退了开来,所有的士兵连同斗技场卫兵一同挺起胸膛向着那位女性人马敬了个礼,人马一族的气节使他们的礼节中没有下跪这一项,即使是面对贵族王室,也只需要退半步然后敬礼即可。
但是这个斗技场的位置设计就没有“退半步”的空间,所有人马族的魔物观众们就只能站起身来,他们不是军人或者士兵,所以不需要也不能够使用军用礼节,又不能退后半步,于是他们就只能以起身来表达对这位人马女性的尊敬了。
“战场无需礼节,兵刃亦无谦恭。免礼!”她右手一挥,娇喝一声,顿时大多数人马被这如同命令一般的语气和千军万马的气势给震得一屁股坐倒在了椅子上,而那些强大一些的人马则还站得住,缓缓坐了下来,至于那些卫兵就浑身一哆嗦,如同触电般放下了敬礼的手。
而那些精锐战士,还能够大喝一声:“是!”后,再统一向前一步,踏出了震破大地般的气势和嘹亮到冲破云霄的铁蹄声,然后整齐划一地放手,单手握住武器站定。
由此可见,人马一族的战士也是分三六九等的,若是这群精锐战士在人类的战场上,也一定是一群令敌人胆颤的悍勇之师。徐义虽然不会打仗,也不懂如何带兵,但是他看得懂气势,也见过军队,知道该如何区分一支军队士兵的好坏,将领的好坏。
徐义在这种连主持人都腿软的时候还有空看一下看台上的艾琳,嗯,艾琳不愧是大精灵,见过女王的气场后,好歹没有腿软,她是缓缓跟着坐下的,因为所有魔物都坐下了,她一个人站在那边也太显眼了点,虽然她也有心头一震的感觉,但是她看着徐义稳稳地站在那边,看着徐义同样看向她的那对古井无波的双眸,艾琳心头的震颤就仿佛被一双无形温柔的手给平复了下来。
“你就是自称人类的徐义?”那位女性人马对着徐义喝道,不同于艾琳声音的稚嫩,也并非成熟诱惑,更不是充满桀骜的野性,她的声音就如同金戈交击一般掷地有声,每一个字都带着一种命令般的意味,每一句话都仿佛一声军令一般烙印进你的心头,就像是所有魔物都是她的下属兵士一般,她对他们说的每一句话都仿佛是一位战场最高的统帅,在对他们进行指挥,让你生不出反驳的勇气。
“你知道人类。”徐义这句话不是疑问,她是第一个见到自己以后,没有把人类后加上一个“族”字的魔物,世界上没有那么多巧合,这样一名将军绝不会犯下哪怕一丝纰漏,唯一的可能,就是她知道人类后本就不该有“族”字。
“那又如何?”她笑了,笑得爽朗豪迈,笑得风云震颤,笑得让一切敌人心惊胆战。
比起北地的豪迈,她的性格中多了几分铁与血的味道。
“告诉我你知道的一切。”徐义的眼神从虚无中回来了,他的双眼死死地盯着面前的人马少女,唔,虽然她是这样一种性格和气场,但是徐义感觉的出来,她的年龄应该和艾琳差不多,还在少女的范围内。
要说原因的话......她少了几分徐义认识的老将的沧桑感,年龄会给那些名将们带来阅历,带来知识,带来了化不开的眉头,带来了几分沧桑,而面前这位人马少女没有这种感觉,她就仿佛是一匹年轻的战马,从没有吃过败仗,高唱凯歌带着一往无前的气势前进,所到之处无魔可挡。
这样是好的开端,但是她还是没有经历过一道名为“失败”的坎,这道坎就是一世名将和一时名将的边界线,一坎之隔,一字之差,一个名流历史,一个名声一时。
不过她现在还早着呢,她还是个少女,唔,不过即使是少女,胸前的伟岸也绝对堪比地标了,胸怀博大都已经难以形容了,呼之欲出倒是差不多,徐义毫不在乎地打量着她的胸口,然后回头看了看艾琳的胸口。
唉......极端,极端,大概就是这样了吧,太过突出终会是一名前锋大将冲锋陷阵的累赘,而艾琳这种乐于平静生活,渴望相夫教子的精灵,倒是很缺这部分的累赘,毕竟精灵也是哺乳类的魔物,奶水多一些对孩子而言总是好的。
艾琳不知为何突然有种鼻子一酸的感觉。
“你看来不是很了解人马一族的规矩。”她又笑了,这一次的笑,是轻蔑的笑,她不喜欢打响鼻,她喜欢笑。
“你是指角斗?”徐义盯着她看了许久,他不喜欢笑,也不喜欢露出多余的表情,所以这对眸子就是他用来表现有限内心情感的窗户,此时此刻,他的眼中带的也是几分嘲弄:“你把人类的情报,和角斗放在一起么。”
人类的情报对他而言的重要性,简直是无法形容之大;但如今却把这么重要的情报放在了“演戏”的“舞台”上来进行交易,这仿佛是对徐义的一种嘲弄,对人类的一种嘲弄一般。
在徐义看来,这份情报等价,应该是这座城中所有人马战士的性命,若此刻这个人马女性对自己的考验是“一路杀到王城”,那他心中也许还有几分认可。
但是现在,在这种滑稽的不杀舞台上,用做作的表演来决定胜负,作为自己能否得到情报的考验,这无疑让徐义提不起劲来,若是之前的那位人类也就站在这样的层次,那徐义对这个世界也挺失望的,对未来他能闯过的三大禁地也挺失望的,那纵使是死在无归沙漠里了,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你想和我角斗?”
人马少女缓步上前,她伸出手接过了边上递来的骑士枪,迈开不紧不慢的步伐逼近了徐义。
眼看气氛到了剑拔弩张,一触即发的时刻,那位铁血公主似乎要在她本来根本就不会来到的这座斗技场和这位自称人类族的魔物决斗了,大家纷纷握紧了双拳,虽然没有魔物敢于顶着冒犯公主的风险大吼出声,但是他们脸上的表情,出卖了他们在心中的咆哮。
“打起来!打起来!”
雅雀无声的斗技场内只剩下了人马少女一人的马蹄声,以及明明不存在,却仿佛响彻了整个斗技场的魔物观众们的心声。
马蹄声越来越响,由一开始的少女一蹄,逐渐变成了两蹄,四蹄,随着她与徐义越来越近,徐义的面前就仿佛出现了一支人马族的军队一般,向着他一点点压迫过来,整齐划一的铁蹄声象征着这是一支精锐中的精锐,只身一人站在这支铁骑军队面前,只有像一只魔虫那样被毫无反抗之力地碾压过去的份。
逃跑吧!你一人怎么能够抗衡一支军队!
一位人马少女,一只魔物,一支军队!即使她只是只身一魔在逼近徐义,但是她的背后,似乎有一支无形的军队在她的带领下,无声地前进。
马蹄,只剩下了马蹄声,所有魔物的耳旁都是整齐的马蹄声,每一声都像是踩在了他们的心头上,让他们心惊胆颤,肝胆俱裂,每只魔物都仿佛看到了一支全副武装的人马军队向着自己发起了一往无前的冲锋,这种气势甚至能让龙族都害怕地飞上天空躲避,更别说是自己这样一只小小的魔物了。
长枪猛地刺出,化作三角突击阵型的军队如同一把剪刀一般刺穿了挡在面前的一切,铁蹄声混合着咆哮声,一杆长枪刺破了他们面对的敌人的阵型,将他们冲散,切割,撕扯,踩碎!
徐义的头盔,飞向了空中,缓缓落到了边上斗技场的地板上,弹跳了一下后,无力地倒在了这铁骑的践踏之下。
一众魔物就像是从噩梦中惊醒了过来一般,再看场上,唯有一位人马少女,以及她手上已经刺出,静静地停在徐义额头正中央的长枪。
哪里来的军队,哪里来的铁骑?不过是自己的幻觉罢了......
但,那真的只是幻觉那么简单吗?在斗技场上近十万魔物,都产生了同一种幻觉吗?
“显然,你不配。”人马少女看着静静站立在那里,一动不动的徐义笑了:“人类啊......看来......”
她的笑声随着一丝细不可闻的碎裂声戛然而止。
接着,所有的魔物都看到了,那位人马少女手上的骑士枪,从尖端开始,一点,一点,一片,一片,慢慢化作了碎片剥落,就像是被削成了片的黄瓜一般,这杆专门定制的,号称人马族数一数二坚硬锐利的骑士枪,就仿佛是一根黄瓜那般脆弱,化作了一片片铁片,顺着圆形的枪身,一点点掉落下来,每一片都十分完美连贯,每一片的厚度都一模一样,最后整杆枪就变成了一地轻薄地铁片,哦,还有人马少女手上握着的,也是仅剩那么一小段的枪身了。
再看徐义,他身上的铠甲也爆碎了开来,而他那原本垂放在身旁的右手,不知何时已经握住了他腰间的剑柄,那把剑势藏在铠甲后,别在外袍边上的一把剑,之前也没有魔物发现原来铠甲下面还有一把这样的剑。
什么时候拔的剑?大概是在所有人都在幻觉中挣扎的时候吧?
他腰间的那把剑看上去是多么陈旧,没有一位魔物看到这把剑后不觉得寒酸的,甚至连制式武器都比它来的看上去坚硬锐利的多,至少制式武器上不会有锈迹,而这把铁剑的剑身却布满了斑斑锈迹,让人很怀疑它是不是一捏就会像陶瓷一边裂得粉碎。
但是除此之外,没有别的武器了,即使不愿意承认,即使不敢承认,徐义身旁也没有任何的,足以把那把枪以这种方式削断的武器了,只有那把丢在路边也没魔物会捡起来的剑了......可这样的一把剑,又是如何能够做到如此匪夷所思的事情呢?
那原本守门的卫兵此时此刻才想了起来,当时徐义对他们说的那句话。
“武器,我已经有这把剑了.......铠甲,可以不需要.......”
是啊,的确是,可以不需要了.......
“告诉我,人类的消息。”徐义重复了一遍他的话语,他很少重复自己的话语。
“你这个人类还真是过分,有求于我之时,却竟然把我武器弄坏了。”人马少女从错愕中回神后,又一次地笑了,她的笑似乎能够涵盖很多很多情绪,这一次徐义听到的笑声,感受到的笑声,是友善的笑,是认可的笑。
“我会选择正确的时间,在正确的地点,告诉你正确的情报的。”人马少女从口袋里摸出了一枚徽章,丢给了徐义,见他毫不避讳地伸手抓下,对他的勇气再一次点头表示认可:“一周后,到内城的日布尔曼斗技场,这是入场券。”
“一周?”徐义淡淡地问道。
“如果情报没错的话,你有这个时间的吧,那只精灵也一样。”人马少女笑了,是自信的笑:“像你这样的人类,有的是时间。当然,你也不会在这里对我动手的,因为你无法肯定我的情报,是不是只存在于我的脑海中,不是吗。”
“所以,我很讨厌太聪明的魔物。”徐义淡淡道:“希望你信守承诺,若是你真的了解人类的性格,你也会这么做的,不是吗?”
“哈哈,这一次算你赢了一筹,这是你的奖金!这些钱够你挥霍一周了,别再用这样的方式赚钱,导致打击到我族的角斗士们了。拿下它,在豪斯城,不分种族,胜利的角斗士有权利带着自豪,收下对手给他们的奖金!”人马少女从怀中丢出了一个钱袋,徐义也毫不犹豫地收下了。
她在转身前对徐义留下了她所想说的最后一句话:
“我叫伊诺尔兰,你可以叫我,铁血公主,当然,我更希望你能叫我的名字,因为我认可你。”她说完后转过了身体。
“名字,没有特殊含义吧,就和精灵那样的,若是喊了要娶你,那未免令人反胃。”徐义问道。
她的身形愣了愣,大笑出声:“当然没有!我们人马一族何须用这种无聊的东西来决定自己的对象?铁骑所过之处,我想要的,尽可自行取之,何须以名求人!”
“收队,回城!”她重新恢复了原来的姿态,大喝一声指挥着所有的人马战士重新列队,待她走入阵中后,整个躯壳般的队伍就仿佛是得到了一个指挥它行动的灵魂,开始整齐地前进行动。
“恭送公主大人!”斗技场的卫兵们本着礼节,纷纷朝着队伍中央的伊诺尔兰退步致敬。
一出戏,仓促的落幕了,到了最后徐义还是忍不住动了剑,在舞台上拔剑,败了观众的兴致,也败了他自己的兴致。
待公主走后,震天的欢呼声猛地从压抑中爆发了出来,就仿佛是一个盛大的节日一般,所有魔物观众们高喊着徐义的名字,迫不及待地冲下了看台,一些魔物想要找徐义签名,一些魔物想要将徐义举起,还有些想要冲出斗技场,预定下周将会举办的日布尔曼斗技场的坐席。
嗯,虎头蛇尾的表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