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无论如何看这都是一株普普通通的脆弱小草罢了,但是徐潇潇却总是被它吸引住视线,好像有粘性一样地忍不住去注视这棵草。
井底的人像是忽然察觉到了她的视线,抬起头,微微一笑。
色若春花,眸度秋华。
徐潇潇的眼神一闪,她避开了白决的视线。
四人出井落定,秦奉竹摸了摸胳膊上被井中寒气激起的鸡皮疙瘩,环顾四周没有看到半个人影,别说人影了,连鬼影都没有几个。他向冷少宫主的方向靠了靠,道:“怎么办?”
秦奉竹始终没有想明白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封魔印说揭就揭,这是什么鬼道理?
黑骷髅碎开后剩下的一丝残魂被白决抓到了怀中,牧辰在整个洞窟崩塌前完成了分魂,当时也不得不白着一张脸跟着白决到处乱窜。
井里四通八达,跟在他们身后的活尸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越来越少。
几人出了井口飞上天一看,原来都挤到牧辰白决三人进来时的那个城门口去了。
白决站在井底,眼睛里是淡淡的悲哀。他对着掌心里的那株天灵草,轻声道:“你说他会不会来呢?”
天边一道浓烈的魔气封印如巨掌般落下,将方圆十里严严实实地笼罩在了控制之下。
飞剑若流星划破夜空,直直地坠入城中央的井底。白决低头,静静地看着半跪于自己身前的尊主,浅浅地勾起淡薄的唇角,开口道:“你来了。”
尊主没有睁眼,面容惨白,轻声道:“我说过。”
“带我上去。”
“好。”尊主的嘴角溢出了血珠,然而他在笑。
拔下那棵灵草的瞬间,梦境就开始崩塌,他为了稳固梦境保证白决的安全,强行在神魂不稳的情况下重新布阵稳定梦境,受了重创。
毕竟,凌天门的陵光夜游大阵可不是什么好布的阵法。
白决被尊主抱着也出了井口,他扫了众人一眼,望着死气横行的天空道:“季散愁,必须死。”
牧辰稀奇地朝白决一笑道:“你也早就看出来那个香囊的问题了?”
白决没有笑,摇了摇头,垂眸轻声道:“没有看出来问题,但是我知道‘叶虚舟’是谁。自然会在捡竹竿的时候看见了你丢在路边的香囊便心生警惕,然后自然就看出了这座城的蹊跷。”
“季散愁,他不仅屠城了,他还要屠郡!”
牧辰点了点头。
城门在无数尸体的猛烈撞击下,终于轰然倒下。
白决挣脱了尊主拉着他的手,翻身落地,眉宇间扬起煞气,他抽出井口的一根挂灯笼的杈木棍,将尊主护到身后,低低地喝了一声:“杀。”接着就向尸群中冲去。
牧辰叹了一口气,心道:爷怎么就这样命苦?
也从旁边提溜上一根小棍子追了上去。
徒留在井底被乱石钩得破衣烂衫的冷澹跟秦奉竹在原地茫然不知所措,没想到徐潇潇这个小姑娘居然是最先反应过来的,她从气海中抽出飞花骨扇,大喝一声:“敢欺负老娘!老娘跟你拼了!”
杀出城,尊主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撑不住脱力而失去了意识,他被白决扶着,手里依然死死地抓着他的剑。
白决低头看着眼前的人,安安分分的,完全不像是什么西陆魔界的尊主。
冷少宫主放出飞剑,看向白决,犹豫了一瞬,道:“上来吧。”
……
季散愁半个人蜷缩着靠在小小的一间竹茶亭里,青色的灵纹纱罩袍衬得他脸色晦明难辨,他的两腮微微地动作,不知道是在嚼着什么东西。
恰到好处的月光弥漫在幽寂的乱坟岗间,让人沉迷得无声无息。
有时候他也会想,如果不是他,他的小师弟是不是就不会沦落到以身饲万民,最终却被作为妖邪镇压,受尽世人唾弃的下场。
远处传来一道道破风之声,大雨早就停了,到现在连淅淅沥沥的雨毛都没有了。
“到了。”冷澹回头向白决跟牧辰礼节性地说了一声。
白决纵身跳下飞剑,还用小指勾住发带散开被雨淋得精湿的长发,平稳落地,他低头看了一眼那条挂着两颗枫果子的红线发带,想了想还是把它给收到怀里。
牧辰追上来抓着白决的肩膀,在他耳边留下一句:“小心。”
白决唇角弯了弯,很快就消失得一干二净。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犹如名剑出鞘的隐约锋芒,他的眼睛里藏着寒冰,寒冰中燃着熊熊烈火,冷冷地凝视着那间乱坟岗中的茅屋。
徐潇潇比他们的动作更快,收了飞花伞三步两步就走到茅屋前,敲起了门。
门上还贴着被风雨侵蚀得不成样子的对联,依稀还能分辨出其中的几个字,什么妙呀回春的,很是寻常。
立于徐潇潇身侧的白决没有看那些残破的对联,他盯着徐潇潇的手……上抓着的门环。银制的九环芝兰兽首,亮闪闪的,白决稍微放下了一点心,应该没毒。
谁猜到这徐小师妹竟会如此风风火火,白决好悬没赶上!
“吱呀——”
破败的木门被人打开了,里面的人也没问是谁,他只是在开了门后就两手垂立一旁让出道路,完全不像是在招待来意不明的客人。
白决见此,知道季散愁本意并不愿伤人,眼睛滴溜滴溜地一转,立刻冲着那人拱手道:“叶神医,不知您可否替我看一看这与我同来的几人?他们才从酆都城出来,不知有无不妥。”
这话就是把季散愁之前莫名消失的事情给先带过去了,好一个粉饰太平!
季散愁平静的目光往白决身后一扫,特别是在垂着头生死不知的尊主身上,他多停留了半晌。收回目光,他终于是吐声道:“我没有拦着,便是同意替诸位看看了,进来吧。”
室内一架屏风,屏风上是俗气的花开富贵,开了足足八朵,红橙黄绿青蓝紫还有正中一朵黑将军,色彩斑斓,让人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是好。
三名在酆都城里受了行尸抓咬的小辈此刻被白决压着乖乖地候在诊案前,一个一个的缩着脑袋听候发落。
医者看脉一向讲究静,是以堂中一时冷落安静得可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