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轲倒是没想太多,只是摆摆手,无奈地道:“行行行,你家先生最厉害行吧。我倒是觉得,你想当高长恭那样的人恐怕更难……毕竟……要不是你家先生拖后腿,估计高长恭早就把那个死老头打得哭爹喊娘了。”
“也不是啦。”阿布有些犹豫地道:“我只是想想,但我知道我做不到。长恭大哥是荆吴的战神,这天下都没有几个人能跟他在武修上同他坐而论道。我只希望有朝一日,可以追上他的马,在他身边,给他当个副将就好了。”
这时候,高长恭却突然凑近过来,笑吟吟地问:“说什么悄悄话呢?”
阿布吓了一跳,整张脸涨得通红,不知道高长恭刚才是不是有听见他的话。他支支吾吾地道:“没……没什么……闲谈而已。”
高长恭负手于后,挺拔的身躯像是带着一种难言的气质:“真无聊呀。”
“长恭大哥,你不听先生和王先生的辩论吗。”阿布好奇地问道。
“有什么可听的?宛陵我了解,王玄微我也有过几面之缘,说到底,也只有他们这些读书人才吵得起来。我一般习惯动手。”高长恭笑道。
阿布被高长恭这样简单直接的逻辑一下子说懵了,愣愣道:“有这么简单吗?”
“就这么简单。”高长恭望向诸葛宛陵,凝视许久,轻轻吐出一句话,“其实有些时候,不要想自己是否能做到。只需要去追就行了。很简单。”
阿布呆立着,高长恭沉默不语,像是什么话都没有说过。
诸葛宛陵和王玄微之间的争辩,并没有什么结果,或者说,注定没有什么结果。一个是荆吴总理事务的丞相,另外一个是墨家统领军事的上将军,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他们就代表着墨家与荆吴两国的不同。
而两个国家的不同,往往只能用战场的鲜血来擦洗。
话不投机,自然半句都多。
王玄微倦了,拂袖道:“此处不便长谈,若有机会,我会请诸葛先生到我墨家稷城一叙,墨家地域,虽不产龙井,但也有不错绿茶,可以请先生品尝。”
诸葛宛陵反问道:“为何不是王先生到我东吴一叙?当年一别,宛陵为先生留的好茶,虚留至今呐。”
“哼。”王玄微冷笑,不再这个话题上多做纠缠,而是望着地面的阴阳鱼,良久,他又抬头看着围绕石棺的阵法:“沉眠……解脱……桎梏……”
王玄微有些疑惑,这句话理解起来实在有些怪异,虽有把死亡说成沉睡的说法,但以王的身份,死亡大多数称殁,还是说,这个死去的叶王已经自欺欺人到了这种程度?而这会又说神解脱他的桎梏,来日还想君临天下,这叶王难不成死之前因为身体缘故已经疯了不成?
最重要的是,这个神,到底指的是谁,能蛊惑他到如此地步?
有太多疑惑无人解答,王玄微绕着两具石棺,缓缓踱步。他不是不想当场就把石棺打开,看看里面到底藏着什么,但这一路上过来的艰险让他知道,这座陵墓,绝对不不会那么简单。
如若他为了一时痛快,强行打开石棺,却中了墓主人给盗墓者设立的陷阱该怎办?此事必然得从长计议。
“他在干嘛?”秦轲奇怪地问道。
阿布望着王玄微,摇头不语。
这时候,石阵又迎来了一次变换。
这座石阵也不知道是以什么动力驱动的,从众人进入之后,这座石阵每隔一定的时间,就会有一次变化,也正是因为这种变化,才让众人入阵不久之后走错了位置。
不过,相比较之前,众人因为身处在石阵之中,所以无法捉摸清楚石阵的变化,只能依靠王玄微的玄微子来探明路径。此刻,众人正处于整座石阵的中心,正是石阵的阵眼所在之处,这些变化自然显得一目了然了。
王玄微望着那些于无声之中移动的巨石,在无数高耸的巨石退入石碓之中,却也有无数的巨石仿佛乘风破浪,勇往直前地站在了众人的面前。
“八门遁甲……八……八卦……”王玄微似乎是想到了什么,眼里精芒大盛,喃喃道,“太极……石阵……阵眼……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原来如此,我想错了。”他蓦地开怀大笑,笑声之中的那股狠厉让秦轲肩膀忍不住抖了一下,他突然觉得这个人在此刻竟然有些疯魔了。
而王玄微猛然转头,对着诸葛宛陵道:“你是不是早看出来了?”
诸葛宛陵微笑道:“什么?”
王玄微甚至连“诸葛先生”的称谓都不说了,而是直截了当地道:“这座石阵,并不是一座拱卫叶王石棺的防线。相反,叶王石棺甚至于这脚下的太极图,都只是这座石阵的一部分。”
王玄微的眼中有着摄人的光:“这根本就不是一座防御的阵法,而是一座摄取阴阳气息的大阵!”
诸葛宛陵点点头:“我一直在想,这在场的各位如果还有人能解答,也只有王先生了。墨家的典籍如海纳百川,而王先生学贯古今,自然也不会不知这区区的‘阴阳锁龙阵’。”
王玄微冷声道:“你终于承认了你知道了?”
诸葛宛陵摇头道:“我只是不必再隐瞒。阴阳锁龙阵,能汲取天地气息,锁于其中。这道由外界而来的月光,其实是阴阳锁龙阵用来沟通天地的一个口子。既分阴阳,日光是阳气,而月光则是阴气,阴阳交替之下,这座石阵自然产生了巨大的力量。”
“而这股力量……”王玄微视线下移,望着身旁的两具石棺,“就在这两具石棺之中。”
王玄微抚摸着石棺的表面,抚摸着那一行扭曲的文字,道:“叶王不仅仅不愿意死……甚至……他还想要重新活过来。这阴阳两处石棺,一处采集阴气,保证他的肉身不会腐烂,一处采集阳气,以这纯阳之气,压制他的尸身不会变成妖魔。他还在做着他的千秋大梦,认为那个‘神’,会在某一日把他唤醒,让他重回人间。”
到底是怎样疯狂的人,才会想要死而复生?
王玄微的话语尽管并不算特别响亮,但每个人的都像是中了一记惊雷,久久回不过神来。
王玄微恢复了平静,他望着诸葛宛陵,眼神深邃,“我猜测的对吗?诸葛先生?”
诸葛宛陵没有否认,点了点头,道:“荆吴所藏的有关于叶王的记载,来自于一位史官,只是当我找到这份书稿的时候,这个史官早已经不在人世。”
“一百多年前的事情,史官当然死了。”秦轲奇怪地问。
诸葛宛陵微笑道:“是,但还有一件事情比较特殊。我找到的这份书稿,并不来源于他的子孙后代,更不来源于亲朋好友。而是一处土灶的灶台里。而且上面的文字已经被炭火焚烧了一大半。上面对于叶王有这样一句书写:叶王病,遂召吴国名医以延其寿命。不得。遂笃信于巫蛊之术,日夜闭门于宫廷。”
秦轲呆呆地道:“这跟史官死了有什么关系。”
王玄微冷冷地道:“能写出这样字句的史官,自然死得不能再死了,只不过他不是寿终正寝而死,只怕不止他一人,就连他的全家老小,甚至他的血缘亲族,都被屠杀干净了吧。”
秦轲被这样血淋淋的事实所震惊,说话有些结巴起来:“就……就因为他写了叶王笃信巫蛊?”
阿布解释道:“前朝的皇帝陛下,因为宫闱之内曾经闹过巫蛊害人,所以一直讨厌巫蛊之术,甚至明告天下,用巫蛊之术者,死罪。叶王身为宗亲贵胄,当然不能让这样的消息传递出去。”
诸葛宛陵点了点头,眼神之中透出几分欣慰:“阿布,有些长进。”
阿布脸上一红,支支吾吾地道:“没……没……只是近来读书,正好读到前朝的轶事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