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怎么找。”秦轲听见乔飞扇的肯定,心里像有一块大石落地,欣喜道:“我来的路上有看过一些典籍,里面有提到鸠璃通常生活在深山老林,邬县周边的大山林地也不少,我可以带人去找找看,从前在村里的时候我也帮着找过这种蛇,还算有经验。”
周公瑾沉吟片刻,严肃地看着他道:“附近的中渝山或许会有……”
秦轲一听,立即更加兴奋起来。
“但是……太危险了。”周公瑾摇了两下头,沉声道:“你看的典籍中是否有提及这鸠璃的栖息之处通常会有妖兽出没?我曾看过地方志,这中渝山中确有鸠璃,可山中的妖兽也不容小觑,仅仅只是这次大水蔓延到中渝山山脚,就有不少不知名的妖兽流窜而出,附近靠山的灾民因此死伤惨重,我一共调来一万五千兵,其中拨了五千出去就是为了构筑抵御妖兽防线,你……仍然愿意进山去找鸠璃么?”
秦轲笑了笑道:“典籍上当然有说妖兽的事情,我会小心些的。”
“哪里是小心些那么简单。”周公瑾抬眼看他,有些疑惑这个看起来并不强壮的小子到底哪来的底气,“你若真进了山,会遇见什么麻烦意外都是有可能的……如果只是找找外围山下的东西,我可以派兵士们层层推进,搜捕网一旦展开,总不至于一无所获,可如果要找鸠璃,你必定得去到更深处……”
秦轲听到这里也是露出了小小犹豫,但很快他又自信满满地道:“我从小生活在墨家重山之中,上山下山更是像走路吃饭那样稀松平常,而且我……”他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应该提一下自己的风视之术,想了想还是哼哼了几声,只是笃定地点了点头,“肯定能避开的。”
“我可以帮忙调配一些解毒草药,鸠璃毒素猛烈,最好是备一些,再……加一些掩盖人身上气味的草药,总能用得上的。”乔飞扇只当是秦轲有什么过人之处,她独行江湖,自然见多了有些人深藏不露。
“这事我不同意,就算要去,也不该是你这样的年轻人……”周公瑾皱着眉,看向高长恭,似乎是在征询着什么,“不然,由我们去?”
“让他去吧。”高长恭平静地笑了笑。
周公瑾张着嘴一脸不可思议,他盯着高长恭的眼睛,心想这种时候你这家伙应该跟我保持一致态度才对啊?这可是诸葛宛陵的学生……即便他一早知道高长恭把这两人带在身边的用意,可懵懵懂懂就让秦轲独身去中渝山找鸠璃,这事会不会有点托大了?
而高长恭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笑着道:“让年轻人历练历练,总是好事,何况秦轲的隐匿能力,我还是信得过的。”
他这么说,自然是想到曾经在那叶王陵中隐匿于黑暗洞穴,甚至能避过他的耳目,虽说他从没正经问过秦轲是不是身上还怀着什么绝技,但这回不知怎的他的确不怎么担忧。
一边还没等周公瑾再度说出反对的话,他已经朝着乔飞扇说道:“那劳烦乔姑娘调制草药了。”
“大将军客气。”乔飞扇看着高长恭蒙面之下露出的清秀又不失英气的眉眼,有些好奇这位荆吴盛传的“美战神”到底有一副怎样样摄人心魄的面容。
“那……那长恭大哥,让我和阿轲一同去吧?”阿布一直愣着神,现在看来秦轲似乎真的是要单枪匹马进山冒险了,他终于焦急起来。
“不不,你留下,”高长恭微笑着摆摆手道,“今天天色太晚了,夜路骑马也不好走,乔姑娘调制药剂也需要时间,明早吧,明早再走。”
阿布和秦轲对视一眼,刚才听秦轲信誓旦旦的样子,阿布其实也有些惊讶,但是转念一回想,当初在叶王陵墓里起到更大作用的,好像的确是阿轲而不是自己,这么细细一思量,他那一颗悬着的心也就慢慢放下了。
几人商谈完了细节,也就各自散去,秦轲和和阿布被军士领去了他们自己的帐篷,而高长恭和周公瑾则并肩在营房中巡视着。
周公瑾皱眉道:“你就这么放心?我本想说让你去,这样就算遇上麻烦你总也能解决。就算你刚刚说秦轲那小子似乎身怀奇术,可他终究只是个孩子,若真出了事,你怎么向先生交代?”
“孩子……孩子怎么了?总该长大的。”高长恭笑着道:“你呀,就是操心太多。我们这些人纵然能护住他们一时,可能护住他们一世吗?说到底,他们都没有那样养尊处优的命,将来都是注定得在人世间的战场上独当一面的,早早经历了,好过将来在战场上手足无措吧……”
“道理我当然懂。可毕竟中渝山不是什么试炼之地,太过凶险了,我说,你这是不是在拔苗助长呢?”
高长恭摇了摇头,轻笑道:“那是你还不清楚这小子的能耐,论打架,这小子着实谈不上出类拔萃,可论到隐匿踪迹和逃命,荆吴少年之中,无人可出其左右,命还在,你还有什么可担心的?”
“希望如你所言。”周公瑾看着高长恭胸有成竹的样子,苦笑道,“真出了事,先生那里我可不担待。”
“放心吧。”高长恭安慰道。
作为军中唯一的“女眷”,周公瑾当然会给乔飞扇安排独立的帐篷,虽说里面的铺设同样简陋质朴,但相比那些普通军士的营帐,这里足可说是有些奢华了,首先床铺就不是用稻草堆的,而是棉被铺盖,一小块皱巴巴的兽皮垫子,一个麻布和木架子搭成的屏风,后面摆着一个雕工精美的木制浴桶——这可是周公瑾之前查抄一名涉案官员时候,从那人九夫人房中抬出来的。
门口站着三班倒的周公瑾亲卫,不分昼夜守护着这座帐篷的安全,主要是为了防止闲杂人等随意进入,毕竟他不可能时时刻刻守在周围,这满是男子的军营之中,万一出了一两个图谋不轨之辈,只怕后果会不堪设想。
张芙没有跟着秦轲他们去扎帐篷,而是自愿与乔飞扇同用一间帐篷。
帐中,乔飞扇点上烛台,灯火照亮了不大的空间,她的眼神里满满噙得都是喜意,迫不及待地拉着张芙道:“甄姐姐,坐这里。”
甄芙四下看了看,露出几分苦笑,她当然看得出,乔飞扇在这军营之中算是得到了最高级别的待遇,可相比较她从前的居所,这里简直比她那院中的狗窝还不如,真不知她这几年是怎么过来的。
想到这里,甄芙的眼睛忍不住有些发红,喃喃问道:“离家几年,你都住这种地方?”
乔飞扇看着甄芙情绪有些低落,顿时慌了神,赶忙凑上去半搂着她,安慰道:“也不是,风餐露宿的时候极少,我总不至于整天呆在那些荒无人烟的地方不是?我可住过建邺城的大客栈,那布置,那气派,绝不逊于咱们群芳的任何一家官宅,真的。哎呀,你别哭嘛,我这不是好好的?又没少块肉。”
甄芙抚摸着乔飞扇变得略有些粗糙的手掌,又怜惜地抚了抚她的脸颊,微微嗔怪道:“还没少块肉呢,都瘦成这样子了。还有你这手,哪里还像个闺秀的样子,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做惯了农活的村野丫头呢。要是让乔大姐知道了,得多伤心,多难过?”
乔飞扇满不在乎地嘻嘻一笑,端起桌上的茶壶倒了一碗水,边喝边架起了腿,说道:“哪里会?我姐的性格我还不清楚嘛,她多要强……小时候不管是谁欺负我,她都会第一个站出来,嘿嘿。”
说到这里,乔飞扇脑海中浮现的都是自己姐姐双手叉腰,指天骂地的泼辣模样,有些好笑。
如今,那一直护着自己的双手已经接过了群芳一国的朝纲大政,心思也变得越发深沉,倒让乔飞扇越发地觉得陌生无趣了。
甄芙白了她一眼,说道:“当年你不辞而别,乔大姐平日里看不出有什么担心的模样,可私下里,我们不知见到多少回她在你的屋子里暗暗落泪……她还后悔说,不该总管着你,你这一走,也不知银两带了够不够,一路上有没有遇到歹人,独身一人的时候会不会害怕黑夜和打雷……”
听着甄芙温柔的叙述,乔飞扇感觉自己仿佛被拉回到了自己素雅馨香的闺房之中,而她的姐姐,群芳一国的国主乔鲤跃,正默默地站在窗边,抬手去接屋檐上滴落的雨水,她的背影看起来是那般寂寥,那般孤独,那般单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