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现在,他其实已经无力再展开风视,然而他的听力仍然要比众人都好。而就在他抬头的那一刻,弩箭就这般破空而至,他心中一紧,以为山贼之中竟然还有人使用弩箭,可为什么不早些用?
但弩箭却并不是掠向他们。
随着噗哧的一声穿刺响声,那名站在后方满脸疲倦的山贼头领不可置信地看着自己胸口冒出的那一点箭尖,顺着那锋锐的箭头,上面一点点地滴落鲜血。
弩箭的力量太大,尽管他同样也是修行者,但他的修为不只是不如苏定方,甚至不如秦轲和阿布,而当弩箭射入他的身体,竟然是直接穿透了他的心脏,并且从胸口穿透了出来。
“这……”山贼头领转过头,看着那从林中走出,列阵如黑云的青州鬼骑,发出嘶哑的嚎叫声,“高大将军……竟然不守信用!”
而后是无数簌簌的声音,绷紧了的弓弦给予了弩箭巨大的力量,当它们如飞蝗一般从空中落下来,山贼们顿时发出了凄厉的惨嚎。
山贼头领本就已经是强弩之末,然而当一根箭矢从他左眼眶而入之后,他整个人完全失去了力量,咚地一声摔落尘埃之中。
他怎么也无法理解,高长恭明明说过,只要他们能杀死这三人,就给他们一条活路,但为什么在这种时候又反悔了?身为荆吴大将军,更被天下誉为荆吴战神的高长恭……竟然说话不算数!
“谁说我一诺千金的?好歹我当年也是跑过江湖,也没脸没皮过。有句话说得好,光脚不怕穿鞋的,该反悔的时候就反悔。”黑骑靠近了高长恭,越过高长恭,他们射完了弩箭,没有继续上弦,而是在同一时间抽出了战剑。
这些战剑是骑军所用的战剑,长度远比普通的长剑要长,虽然宽阔,但极其轻薄,锋利无匹。相比较墨家黑骑的马刀,这种战剑无疑能让荆州鬼骑更多次的劈砍。
而当训练有素的青州鬼骑一旦亮出他们的尖牙,纵然他们并没有骑着战马,可面对这些根本无法阻止起有效阵形的山贼们,简直就像是一头雄狮在扑杀一群或慌乱逃窜,或瑟瑟发抖的绵羊。
秦轲呆呆地看着青州鬼骑战剑的光一闪而逝,然后血花四溅,锋锐的战剑切入肉体简直就好像是在切一块豆腐。
他心里一颤,如果说他们三人面对的不是这些毫无组织的山贼,而是面对这样训练有素的军队,只怕根本活不过半个时辰。
但他们终究是安全了,看着山贼们在青州鬼骑阵形的碾压下,哭号震天,他却是浑身脱力,一屁股坐了下来,四仰八叉地躺倒在房顶上。
“不是江湖的问题,而是你本来就是个没脸没皮的。”木兰嘴角微翘,轻声道。
高长恭耸了耸肩,对于木兰的嘲笑,他丝毫不在乎:“没脸没皮就没脸没皮吧。我总不可能真的让这几个孩子死在这里,他们做得已经足够好,本来要他们能杀死所有山贼也不现实。你也不可能坐视苏家的宝贝疙瘩真的折在这里。”
“现在这个赌约到底谁赢了?”木兰笑着问。
“算你赢了吧。以前你就要强,做什么事情都要争个输赢。”高长恭看着木兰素净的脸颊,心想这也算是好男不跟女斗的风度?
“既然如此。那你答应我的事情,可别忘记了。”木兰点了点头,随即转身离去,空气中满是血腥味和焦炭的味道,这种味道,她已经闻得太多,心里并没有多少开心。
高长恭转过头,对着她喊道:“那我说的事情,你是不是也答应我?”
“你又没赢。我为什么要答应你?”
“总归是个人情,将来我还你。”高长恭笑眯眯地道。
木兰回头看了他一眼,轻哼道:“想让我教那孩子?你求我啊。”
青州鬼骑的不光是杀人干脆利落,就连清理起尸体的速度也很快,从他们娴熟的动作与沉默的姿态足以看出,他们并不是第一次做这种事情。
苏定方看着这些戴着恶鬼面具,一身笼罩在黑色斗篷里的青州鬼骑,轻声道:“这应该就是当年随着高大将军回来的四千青州鬼骑了,这些人,都可谓是百战老卒,精锐之中的精锐。”
他有些感慨:“真想亲眼见识一下高大将军当初以八千骑军纵横唐国境内,连下十数城的风采。想来这天下也是罕有吧。”
秦轲看着青州鬼骑,一阵失神。他们三人一共解决的山贼近六十人,虽然这个数字看似夸张,可毕竟这些山贼武艺远远比不得那些训练有素的军队,加上阵形杂乱无章,给了他们闪转腾挪的空间,所以他们才能周旋如此之久。
而青州鬼骑百人队其实并未全体出动,同样是五十余人,可青州鬼骑屠杀起山贼,就宛如砍瓜切菜一般轻松写意。如果他面对军阵的绞杀,他能怎么做?
“还有力气吗?”秦轲突然抬头,正发现高长恭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同样站在了屋顶上,清晨的风吹动他袍子的下摆,猎猎作响。
秦轲心里一股怒火喷涌起来,尽管他现在他浑身酸疼得几乎就连一根指头都不想动,但就在这种时候,他还是站了起来,二话不说,冲着高长恭就是一脚踹了过去。
高长恭微笑着,向后缓缓退了一步,秦轲的脚几乎是在毫厘之间掠过他的衣襟。
秦轲咬着牙,追着上去,对着高长恭就是一顿拳打脚踢。
然而以他的实力,怎么可能伤到高长恭分毫?
随着高长恭退到到了屋顶的边缘,他也就没有再继续后退,秦轲的拳头在他的掌心被轻而易举地握住,秦轲借着这股力量,猛地跳跃起来,以双腿去踹他的小腹。
高长恭笑了笑,恰到好处地松开了手,秦轲一瞬间失去了平衡,在原地一个翻滚,再度向前一脚踢了过去。
高长恭抬着左手,握住秦轲的脚踝,一收一推,秦轲顿时倒飞出去,整个人重重地摔在这茅草屋顶上。
“阿轲。”阿布喊了一声,拼命地爬了起来,拖住还要继续站起来的秦轲,道,“别……”
“别什么别!”秦轲怒声打断他,“你还要替他说话?我们差点死了!”
阿布低下头去,一时间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劝解,其实他心里也觉得高长恭有些过分,但毕竟高长恭一直是他向往的大哥一般的人物,他相信高长恭做的一切都有他的道理,只不过他们未必会接受罢了。
正趁着他思索的时候,秦轲猛然挣脱了他的手,转头再度向着高长恭冲去,阿布急急忙忙地想站起身来追上秦轲,却哎哟一声,他的小腿上有一道伤口,之前还没觉得,现在猛然一发力,一股钻心的疼痛涌了上来。
苏定方拍了拍他的肩膀,摇了摇头。
而秦轲在连续几轮拳脚都没法击中高长恭之后,心中的怒意更是到了一个极点,他咬牙嘶声道:“有本事你别动!”
“好。”高长恭笑眯眯地回答,说着,他双腿合拢,负手于后,就这么简简单单地站着,看起来竟是真的不打算抵挡了。
秦轲看了高长恭一会儿,大吼一声,向着他猛然地冲了过去,全身的气血喷薄而出,涌向右拳!
“嘭”地一声,拳头打在了高长恭的小腹上,高长恭原本宽松的衣袍顿时出现一处凹痕。
然而秦轲的脸色却是一变,他明明是打在了高长恭的小腹,可偏偏他却感觉自己像是打在了一团棉花上,明明全身的力量都已经凝聚到右拳,可在那股力量如同石沉大海一般,没了踪迹。
高长恭笑了笑,道:“打够了?”
“够了。”秦轲气哼哼地蹲下来,肌肉的疼痛让他龇牙咧嘴,他又一屁股坐在地上,脸上怒意仍然没有散去,“我不要跟你们这群疯子呆在一起,我要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