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累啊!”唐印几乎累瘫在地上。
旁边提着大包小包的捡子把右手的袋子都换到左手,空了一只手出来把唐印从地上拉起来:“快点啊,现在回家还来得及做午饭。”
唐印不情愿地往前走,不忘提条件:“我要吃回锅肉!”
“可以可以,想吃的都可以给你做”捡子无奈,想着先把她骗回家再说,大不了回家再点外卖啊。
“我要吃你做的,不吃外卖!”唐印惊诧于自己竟能看出捡子的想法。
捡子回头看她,阳光给他的脸镀上了柔和的光圈,光明又温暖。他张口正要说什么,忽地脸色一变,直接把她推了出去。她完全没有反应过来,再抬头时,街上几个执勤的民警已开始驱散人群。她看见,人群已经被驱散的空旷区域,那个无比熟悉的人背对着她,被五六个黑衣人团团包围住,其中一个人的声音不大不小,刚好传入她的耳朵:“久仰大名了,脸谱先生!”
捡子背对着她,他今天穿着那件她熟悉的蓝卫衣,像个普普通通的大学男生。他此时没有动,不知在干什么。
“捡子!”她一声尖叫要往前去,刚刚赶到的特警把她往回拖。
“小姐,请配合我们的工作。”特警不顾她的挣扎,要把她带到安全区域。
她像只无助的小兽。对着特警苦苦哀求:“你们一定要把他救出来,他是无辜的!”
话音刚落,一声枪响传来,人群惊叫,就像受了袭击的兽群四处逃散。她挣脱了特警,逆着人群往前跑:“捡子!”
那群黑衣人已经散去,他和她一起买的东西散了一地。
她那亲爱的少年啊,那么温柔,那么干净,现在却全身是灰,闭眼安静地躺在她的怀里。
“捡子!”
一声撕心裂肺的哭喊惊了天地。
突然听到一声:“唐印,唐印!”好似他的声音。
她慢慢睁开眼,她爱的少年眉眼间都是惊恐和担忧。她缓了呼吸,抬手抚上他的眉间,轻轻揉了揉:“小小年纪,皱什么眉头,丑死了!”
他摇摇头:“你知不知道你在梦里哭的时候更丑!”
“我哭了?”唐印惊讶摸自己的脸颊,果然都是一道道干涸的泪痕。
“噩梦?”他用手帮忙梳理她的长发,关心地问道。
“我梦到你死了。”她目光的焦点定在了一个墙角,渐渐呆滞,“被枪打死的。”
他的心狠狠一拧,看着她失魂落魄的模样,几滴泪水:“唐印,我这不是活得好好的吗?”
“嗯,梦都是反的,你一定能长命百岁的。”她扯了扯嘴角做出了一个难看的笑容
捡子坐在床边,也是心事重重,却依旧是一副没心没肺的欢乐:“啧啧啧,笑得真难看,外面天都亮了,你还不起来!小懒猪”
唐印被这轻松所感染,抬头蹬了他一眼,捡子立马背过身去,听见背后她穿衣服所制造出的“沙沙“响,终于还是决定不告诉她关于裴昊的事情。唐印在心里做了决定,不告诉捡子梦里的黑衣人。短短的时间,为了保护对方,他们都选择保守了自己的秘密。
两个人在旅馆的前台付完钱,往家走去,被子,毯子等用品虽然使用真空袋封的,但毕竟放了两年多了,要趁着晴天好好晒一晒。
唐印努力装作开心的样子,可她隐藏情绪的功力实在还欠火候,捡子很敏感地察觉到,于是尝试着转移话题:“我记得你昨天好像是要找什么东西,找到没有?”
“找到了”唐印的注意力果然被转移了,“那是在南岛上麦麦他们给我们凑的一些生活费,还有,老爷子给的一张卡。
“父亲?”捡子很惊讶。
唐印点点头。
那次她和麦权承以为自己要被扔下海里,实际却被囚禁了起来。后来,詹士礼还去过一次。他说他了解自己儿子的性子,只有这样才能让他快点成长。他还说捡子很可能会自己背负秋门的罪责,如果捡子能成功逃脱。詹士礼当时苍老了几十岁,说:“这张银行卡里的钱足够你们过一辈子平凡的生活了。捡子一旦被捕,他所有的资金会全部冻结,这张银行卡的户主是你,应该会无事的。”
唐印不想收。
詹士礼苦笑:“我知道你不想收我这个老头子的钱,放心,这张卡里的钱的来历绝对正规,你就当是一个父亲给自己儿子最后的礼物吧。而且,你是她的女儿,我,总要对她唯一的亲骨肉照顾些。好孩子,珍重了。”
那天他步履蹒跚地走出囚禁室,唐印也有点理解了他。
无论他是一个多么强势的人,总归不过一个风烛残年的老人,秋门集团内忧外患,唯一的亲生儿子又想着逃离他的身边,想必也是气急了才出此下策的。
捡子接过银行卡,心情也是复杂。
总以为是慈爱的养父,最亲的锁头哥却揭露了他是杀害了几个哥哥的仇人,后来他又摇身一变成了自己的亲生父亲。他本已接受了詹士礼把自己最爱的女人和兄弟扔下海,可他居然只是囚禁了他们,还预测到了自己后来的行动。并且,他还在自己死后给自己的孩子留了条后路。
这是一个怎样的父亲啊。
估计他也没想到,他的儿子回了祖国之后居然会被汉清的残余势力盯上,抑或,这也是他的一个考验?
捡子想到这儿心里禁不住苦笑。
“小屁孩,你心里有事。”是陈述句,不是疑问句。唐印很笃定。
“有吗?”捡子又开始装疯卖傻,见唐印对此不动声色,只好说:“我只是在想他是一个怎样的父亲”
唐印无言,良久,她的声音轻轻响起:“一个不算成功也不失败的父亲,都是为了你。”捡子。
“好啦。”唐印推了推沉默的捡子,“动作快点吧,都快到中午了,再不晒,今晚又要睡宾馆了。”
“嗯。”
两人一齐动手,很快把被子晒了出去,然后搬了椅子,一起在门口晒太阳。
上海四月的太阳晒在身上,暖烘烘的,却把心里的燥热平息了下去。
弄堂里邻居来往,见了唐印都惊喜的说:“小印什么时候回来的伐?阿拉到额家吃顿饭伐?”
唐印都一一回了过去,捡子看着她笑盈盈的侧脸,觉得此生都要栽在她身上了。可是现在还不能松懈,有一条毒蛇正在黑暗中蠢蠢欲动。如果是以前的脸谱,他会毫不畏惧,甚至期待风暴的到来。但是,现在他是捡子,是唐印的捡子,所以,在这次风暴中,他必须要保证自己和唐印的安全。现在,他有软肋了。
他明白,这次的敌人的能力非常强大,比秋门差不了多少。在南岛时詹士礼还顾忌着父子关系而留有情面,在这里,他们看中的,仅仅是他脸谱的身份,如果拒绝为裴昊所用,裴昊一定会想尽办法除掉他。
他们现在要面对的是个几乎强大到未知的故人。
捡子看向唐印,她还在和一个热情的邻居客套着。
“侬男朋友卖相老灵额!我就欢喜看到小姑娘男孩的成双成对,开开心心。”
“刘姨,我还算什么小姑娘,都30岁了!”唐印被夸得不好意思。
“侬什么时候打算结婚伐?”
“先在上海安顿下来。”唐印一副不紧不慢的样子。
捡子伸出手,紧紧地握住了她的。
“我们去那边的超市把必需品买买吧。”捡子站起身。
唐印刚想说“好”,突然又想起了那个噩梦,连忙说:“不行!”
捡子有些意外:“你家日用品几乎什么都没有,总要买的。”
唐印眼中却浮起了薄薄的雾气,她努力睁开眼睛逼回泪水:“可是......噩梦里,你就是在购物回来的路上......被袭击的。”
捡子又想起了刚起床时唐印的模样,心脏一抽一抽的疼:“唐印,你相信我的能力好吗?”
“我绝对相信你。”唐印看着他,目光专注,“但是,我不希望出现任何意外。要买什么你列个单子,我去买,你呆在家里。”
捡子第一次看见唐印如此坚持,还是为了他的安全不禁微微笑了:“好,听你的。”他拿着纸和笔,在家里转了一圈,把需要的东西一一列上,然后把清单交给她,她出门时,他突然低头在她的唇间印了一个吻,说:“姐姐,你一定要把我家的唐印完整无缺,毫发无损地带回来来。”
唐印只觉他反常,也没多想,拍手揉揉他的发,回答:“答应你呐,一会儿就回来。”
她关门出去,捡子立即去房间翻行李箱,找到了一个小东西,刚塞进口袋。
大门“吱呀”一声开了。
捡子眼神一暗,手指翻飞,藏了一把匕首在外套下,不紧不慢地向客厅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