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气温的原因,一开始薇薇安认为这是尸体的油脂,因而并没有过于注意。再加上室内光线并不好,如果把门合上的话,不借助于蜡烛,或者是打开木窗的话,就无法看清眼前的东西,因此有所疏忽也是可以理解的。
……如果把薇薇安对于这种腐尸本能的厌恶导致她检查的不仔细排除在外的话,以上的理由还是能够勉勉强强搪塞过去的。
“很好。看来必要的线索又出现了一根了。嗯,让我想想看。”
手摸着下巴,薇薇安一边自言自语着一边向外走出去。
不过,就要走出大门的时候,被贞德一把逮住了。
“你认为凶手是怎么做到的?”
笔记本上是这样的一句话,贞德一副对于凶杀方式了然于胸的模样,使得薇薇安反而有些不好意思起来。
她只是因为呆在这个地方感到不适,所以想要尽早离开罢了。
“嗯啊,就是那样嘛,哈哈哈,你知道的咯。要是让我来说的话,那可就没意思咯。”
“要是不说,那就更没意思了。”
迅速的回应她,贞德写字的速度也是非常的快的。
“好吧。如果你坚持的话,我就献丑了。如果跟你想的不一样的话,你也别指摘我哟。”
引着贞德一步一步走出了那个凶案现场,来到有阳光照射的地方,一下子感到心情清爽了不少。
薇薇安撑起了遮阳伞,有些疲惫地坐在台阶上,开始了自己的推理。
“如果把视野局限在这一块地方的话,恐怕答案有些并不清晰。
不过,无论推理是否正确,在开始之前有一点要明确。从这三个死者倒毙的方位来看,应当是富商突然死亡,而后另外的两个保镖注意到这一点上前询问时,先后死亡。
那么,就出现了疑点了。如果是人的凶杀的话,为什么一点扭打的痕迹都没有呢。
难道是投掷类武器吗?
遗憾的是,现场的勘察并没有显示出有任何类似的东西的存在。
而且,如果真的是人为的话,恐怕还有一些其他的痕迹应当存在。
所以,我不认为这是由人来实施的凶杀。”
肯定了一开始的猜想,推理逐步向不可能犯罪的角度延伸了。
到底是可能,又或是不可能,揭晓的时刻即将到来。
在若干天之前,城里发生了一宗凶杀案,你们能够解出来就放过你们其中三个人。……这是王 尼禄的说法。
死者为富商及其两个保镖,现场没有发现其他眷属。由于执政官可能曾经派人来搜查过,因此第一现场可能遭到过二次毁坏。……这是薇薇安的总结。
尸体没有明显的伤口,没有中毒的痕迹,排除人为的可能性。……这是贞德的报告。
谜团围绕着谜团不断聚集,被种种虚假的表象牵引着,最终的答案似乎越来越远。
……不过,即使错误,薇薇安也做出了自己最大的努力。
“我并不认为有谁能够在这一间近乎密闭的房屋里,在没有被发现的前提下先杀死富商,而后再在近乎同时的状况下连续杀死两个保镖。
因此,根据我的判断,这一间密室并不成立。并不是存在暗道之类,而是一开始的凶杀现场就不是这里。
贞德,你说是吗?”
扭过头看着身边的小女孩贞德,薇薇安献出了自信的笑容,一副看穿谜底的模样。
“算你思考方向没错吧。”
把那本记事本举在胸口,贞德在上面给出了肯定的答案。
这么一来,地上血迹几乎没有,而只有一些由于气温而产生的尸油,这一点就可以解释了。
受到了肯定,薇薇安一下子信心大增,又做出了一个更加惊人的猜想。
“呐呐,贞德哈。我觉得吧,你是不是看漏了什么东西?比如,本来是被毒死的,结果因为气温的原因,毒素全都分解了?”
不过,这一回,贞德给出的却是一个大大的叉。
不是画在记事本上,而是直接拿出一支水彩笔画在薇薇安脸上。
左侧的脸颊一下子被红色的大叉给覆盖了,坐在台阶上的薇薇安仰起头看着那个一下子站起来,二话不说就挥舞着水彩笔留下印记的贞德,眼里含着泪水,献出了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
“哎哟!你干嘛啦!呜呜,你看,都出血了……”
摸了一下自己的脸,看到一手的红色,薇薇安忍不住大叫起来,更加哀怨了。
“那是血吗?笨蛋!”
对于薇薇安的这种草率地做出判断的行为,贞德直截了当地又一次批评了她。
假使,把这当做是一种指引的话,就会看到不一样的东西……薇薇安一直想着凶杀案的大脑这一刻也没有停息。
她的思维一下子活跃了起来……疑点。
火灾。
这场大火虽然规模有限,但是最终造成的热量必然能够使得尸身的尸油出现加速。
那么,最终只有那么一点尸油就明显有些说不过去了。
……而且,在那种程度的温度之下,尸身的衣物保存近乎完美,而蛆虫却繁殖异常迅速,就更加令人费解了。
于是,薇薇安又做出了一个推论。
“我说啊,贞德。这些尸体既然都是死了以后搬进去的,那么时间节点就很重要咯。你想啊,要是在火灾前面搬进去,恐怕早就被熬成一滩油了。所以嘛,肯定是之后搬进去的。那么,跟尼禄的说法就出现偏差了。他好像说的是早就派人去搜查过了呢?”
继续着自己的发言,薇薇安的思路一下子清晰起来。
“所以说,一切的矛头都指向了尼禄。他实在是太过可疑了。还是说贼喊捉贼比较不会被人发现?”
……直接引出答案,省略了具体的推理,薇薇安的结论虽然有些靠谱,却缺少决定性的证据。
到底在哪里呢?可以一击把尼禄打倒的证据……“笨蛋。好好动动脑子吧!”
在薇薇安的右侧脸颊上也画了一个叉,贞德对于薇薇安那种并不严谨的推理感到十分的愤慨,好像自己的帮忙都变成了无用功一样,自然是气不打一处来。
“呜。你干嘛啦,老是这么粗暴地对我。呜呜,贞德你变了!我咋觉着你好像自从看到尸体以后就变得特别凶暴……”
“笨蛋,不要老是让我干着急啊!”
“难道你知道凶手是谁了吗?那你快点告诉我啊 !”
一下子兴奋起来,薇薇安似乎逮住了救命稻草一样向贞德求助。
不过,遗憾的是,贞德并没有被这样就简简单单地打动了。
……头扭向了一侧,看着南边的火场,死死地盯着。
一开始还死缠烂打着,随即薇薇安就发现了贞德的不寻常的地方,赶紧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
南边的火场。
几乎没有被翻动过的火场。关于这一点,薇薇安其实有些不解。
假使凶手和翻动北侧火场的人是同一个的话,恐怕他是不会放过这南侧的火场的吧。
那又为什么最终会产生这样的区别?
……第一可能性就是对方已经找到了想要找到的东西,因此放弃了南侧的搜查。
不过,根据贞德的提示,南侧没有,北侧也没有。
蛆虫掩盖了真相。
到底是什么?薇薇安一下子混乱起来,不得其解。
考虑的越多,谜团就越大,扰乱的信息实在是太多,以至于根本无从知晓到底哪些是有用的,哪些又是无用的。
一下子又陷入了五里云雾里,薇薇安伤脑筋的程度足以令她晕眩了。抓着头发,把所有的信息考虑在内,薇薇安的眼神不断闪烁着,简直如同那种电子计算机的指示灯一样。
不过,薇薇安并不是那种只能按照既定的程序来做事的机器,而是一个活生生的人。
无法做到算无遗策,这就是人类的缺陷。总是在忽略着某些条件而把目光集中于另一些条件之上,人类的缺点是无法改变的。
……那么,怎样才能打破现在的僵局?
把希望寄托于贞德身上是明显不现实的,这个爱恶作剧的丫头其实是一个标准的自杀志愿,早就做好了随时随地、在任何情况下安静接受死亡的安排的心理准备,因此她比起一般的黑魔法师来得更加令人畏惧……即使从表面来看的话,根本无从发现她的异样。
所以并没有任何紧张感,只是以一种局外人的姿态看着事件的变化。
“我想,我似乎并不适合推理吧?你说是吗?”
献出一种凄惨的笑容,有些绝望的薇薇安放弃了思考,看向贞德。
“所以我才讨厌你。”
这么回应着,贞德没有多说什么,放弃了再做什么指引,坐在薇薇安身旁,靠在她的胸前,舒服地眯起了眼睛,打起盹儿来。
“并不是因为喜欢你才指点你的,这是枕头的使用费,使用费而已。”
扯下了一张纸片,脸埋在薇薇安胸口的贞德递过去这张纸,上面是这么写着的。
“真是不坦率的孩子。嘿嘿。”
不再去思考什么推理了,薇薇安坐在台阶上静候着尼禄的到来。
等待尼禄完成之前的事件:把她带走。
最后的结局,不过是死一回罢了,大难不死了那么多次了,也就不在乎再遇到什么危机了。
如期而至,带动战车的骏马,铁蹄践踏着地面发出富于节奏感的声音,一下子把薇薇安从安适的小憩之中拉回了那个炼狱。
……尼禄来了。
“女士,又一个小时过去了。你得出答案了吗?”
下车走到她面前,身为王者,尼禄表现得十分的飒爽。
“是得出了呢,还是没有呢。嘛,谁知道呢?”
“哦?看起来你是陷入了困境?”
推测着薇薇安的语句之中透献出的潜在含义,尼禄做出了非常切实的判断。
似乎确实如此,一语中的,尝试着打马虎眼的薇薇安也不得不默认自己束手无策这一点。
不过,那也仅仅是默认而已。即使是语言也是存在欺骗性的,更何况这种默认呢?
“看来你是默认了呢。很好,那么我问你,你是否愿意跟我走呢?”
对着一脸无所谓的神情的薇薇安提出询问,尼禄傲慢的态度显示出了他对于现场的完美掌管。
“如果可以带上这个孩子的话。”
抱着贞德,薇薇安一脸喜爱的表情看着她,显示出了一种难以描述的美丽。
“当然可以,对于女士的要求,我从来都是很大度的。”
笑着,尼禄转过身吹了个口哨,那几匹战马立刻就上前来了。
这次也没有携带一个下属,尼禄单枪匹马直接过来,似乎对于自己的安全毫不在意。
“请吧,女士。带着你可爱的女儿一起上车吧。”
做出了一个“请”的手势,尼禄很是恭敬地献着殷勤。
不过,对于贞德而言,她并不喜欢这样的姿态。
或许讨厌的并不是这种姿态,而是这个人所说的话、所做的事情吧。
总之,她厌恶地皱了一下眉头,在笔记本上迅速地记下了这样几个字:
“给我当众拆穿他。”
使用的是尼禄所看不懂的方块字,这一点是由于贞德已经在远东生活了一段时间而受到当地语言环境的影响所致。
和娜娜交流要用俄语,和剑绯澜交流则是汉语,和萝拉交流是法语,要是这样的话不出一个礼拜头就大了,交流不畅可是矛盾的起点。
因此,在社长的提议下,统一使用汉语是最终的决定。至于英语,由于是世界语言,这一点社员里除了剑绯澜以外,都是可以流利使用的。
即使不会英语,在协会的辅助翻译魔法的帮助下,也是可以轻而易举地达到这种目的。
……看到贞德写的这一句话,薇薇安有些不解地侧着头,疑惑地看着她。
“我支持你的推断。至于证据,我早就找到了。”
看到这句话,薇薇安一下子瞪大了眼睛,惊讶地看着她,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
时间向后推移,八匹马拉动的战车速度奇快无比,简直有一种超越了光速的感受,不过瞬息之间就已经回到了之前的宫殿。
帕特农神庙一样的外观,尼禄下了战车带着她们回到了大厅之中。
在那里,之前被带走的女仆菲利斯和她的主人王裘仇靠在一起,倚在石柱上,仍旧是一副晕眩的样子。
“女士,时间可是不多了。而且,你们六个人里,只有你们两个参与了调查,其余的人怕是指望不上了吧。那么,事已至此,你们是不是应该给我一个满意的答复了?”
回到自己的王座,尼禄斜倚着,右手握成拳支持起脑袋来,向着他们发出了问询。
“嗯,很好。不过,我认为这种重要的事件要是没有人来观礼见证的话,那可是会很无聊的。所以,把你的那些忠实的仆从叫来吧。”
“叫他们看看你有多狼狈。”
贞德举着的牌子,上面用的依旧是汉字。
“哦?看来你好像会有一个不错的答案呢?那可真是,真是不错。很好。”
说着,尼禄拍了拍手。响应他的掌声,马上就有一列卫兵走了出来。
“给我把所有的大臣都叫来,让他们听听看这位女士的答案吧。”
“是。”
简短的回复,那些士兵立刻散开,向着不同的方向而去。
没有等待多久,立刻就有穿着白袍的元老院元老、把立鬃头盔夹在腋下的将领和身着华丽服饰的执政官先后到来。
“恭祝吾王。”
“恭祝吾王。”
这样的声音不断传出,似乎颇有人望的尼禄把元老院踩在脚下之后,他的声望与日俱增,以至于几乎所有人都会畏惧他的权威。
“好了,所有人都到齐了。你可以开始自己的推理了,女士。”
“很好。杀人犯就是你,尼禄。”
指着尼禄,薇薇安直截了当地说出了令所有人都震惊的话语。
满堂皆惊。
“你在说什么?来人,把这个欺辱吾王的人拖出去。”
“这怎么可能!这是从哪里来的野丫头?难道是敌人派来的奸细?”
“不要拦着我,我一定要先把这个口无遮拦的小妮子碎尸万段!”
类似的言论此起彼伏,几乎除了缄默的元老院的元老之外,所有人都疯狂地表示出杀意,似乎通过这种行径就能够表达忠心一样。
“诸位稍安勿躁,且听她怎么说吧?”
尼禄一言既出,所有人都一下子安静下来。饶有兴趣地看着薇薇安,尼禄要求她继续着自己的推断。
“一开始,我被你误导了。是的,那是一间密室,不过那并不是案发现场。那里本来就是空的,尸体只不过是你事后放进去的而已。
理由就是在那场火灾之后,那间大理石制造的密室内的尸体没有变成干尸,而是变成了腐尸。
这一点你可以理解吗??”
“哦?也就是说,那个房屋跟那种烧制陶罐的瓦窑是一样的概念咯?”
摸着下巴,尼禄思索了一会儿,给出了这样的答复。
“没错,就是这个。所以说啊,第一现场不在那个‘石头棺材’一样的大理石建筑里面。
那么,疑问就来了,为什么要专门把尸体拖到那里呢?
而且,更加可疑的是,整个城市的居民都在这个时间节点上因为火灾而离开了。这次火灾的规模并不大,却要求所有人撤离,这是为什么呢?
答案就是,凶手意图把人们支走,好来利用这个空档人为制造一个现场。而后,只要等到尸体腐烂到无法辨认的时候再把人们召回。
接下来,他们必然会发现这个唯一存在的大理石建筑,因此只要找个人混在其中,装作因为好奇心而打开那扇门的话,一切都顺理成章了。
……凶杀案会变成一出简单的惨剧,富商最终的死因会变成窒息死。
我说的对嘛?”
薇薇安看着尼禄,一副自信满满的模样,似乎对于这个推理很是满意。
“哈哈哈哈哈……”
“果然我很佩服你,就如你说的一样,是我一手谋划的这场犯罪,我以为这种简单手法没有证据可循,也不会怀疑到我头上,不过还是被你看穿了。”
说完薇薇安拿起藏在身上的短刀,一刀刺向了自己,这场犯罪彻底的结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