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问我为什么会和一个社会的精英阶层莫名其妙谈到社阶层固化这种问题,明明最初的时候,我不过是看叶落知演讲了一个多小时口干舌燥有些可怜,而我刚好买了一瓶水还没喝。又鉴于我在村里帮过他,他在课堂上点过我名的交情,我就随口问了他一句:“要不要来瓶水,没喝过的。”
我以为他会客气地拒绝,谁知这人看起来一本正经,一副拒人千里之外的清冷模样,骨子里居然是个自来熟!
他淡淡扫了我一眼,什么都没说就动作熟练地拿走了我的水,看来以前也经常干这事。而我,一定是最近写小说想象力太丰富了,所以才会从他的面无表情里解读出了一个四字成语——喜出望外,真是见鬼了!
哦,想起来了,原来是因为他喝完水之后问了我一句:“对经济学感兴趣吗?”我才会思维发散到了阶层固化的问题上去。我思维发散是常有的事,但这么侃侃而谈却是少有,应该是我半个多月没跟人聊过天惹的祸,才会一不小心话痨的毛病复发了。
脑子一旦高速运转起来,我很快就能转出来一肚子话往外倒:“其实吧,我觉得理论知识学得再多,假如不靠理论吃饭,就会特鸡肋。”
他挑眉,问我:“说说你的看法。”我歪头看他,第一次从他那深沉平静的黑眸里看到了名为“神采”的亮光,心,不小心就漏跳了一拍。
这还是第一次有人对我这些乱七八糟的想法感兴趣,而且还是他这样一个有文化的人。好激动有木有?哈哈……这是我当然为自己心跳不正常得出的结论。我于是打开了话匣子:“先不评判我的判断对不对哈,先这么假设吧,你应该算是相对比较成功的人士,所以我可不可以假设你几乎没有接触过底层员工……呃……或者是很普通的小公司的工作经历?”
他点头。
我:“那就直接按照我的经历来说好了,不过这些纯属个人看法,你听听就好哦。”
他抬手将领带扯下来,又解开了领口的两颗扣子,然后极为放松地坐在讲台后的椅子上,一手拄着桌子身子微微前倾,声音里多了几分耐心:“就当普通朋友聊天好了,你怎么想就怎么说,不必太讲究。”他的眼睛很黑,此时的他目光柔和,睫毛微长,微微颤动起来,很好看。我很少见到这么漂亮还能深沉的眼睛。
有些不自然地别过眼不去看他,我刻意退后了几步双手一撑跳上了离讲台最近的桌子坐下,两条腿吊在空中闲晃,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
在我看来,这才是闲聊的正确打开姿势好吧?
准备就绪之后,我看了他一眼,说道:“你知道的吧?真实的工作和我们理论上学来的工作,几乎可以说是天壤之别。”
他点头。
我:“比如说,我大学时学过一点工商管理,按照我们的理论,一家公司假如想要长久,就要有合理的规章制度,而他的管理层,不说多专业,但至少都应该具备一些管理人员比较普遍的一些品质,比如责任心,比如要有远见,诸如此类的……否则的话,不具备这些的公司,理论上来讲,生命周期都不会长久,对吧?”
他垂眸沉思了片刻,微微颔首:“你想这么理解的话,也对。”
得到专业人士的肯定,我立刻义愤填膺:“可你知道吗?我先后进过四五家公司,这里面多头管理的,领导说话不算话的,还有领导老乱发脾气扣员工工资的,还有最近这一个最夸张,那领导直接就是个骗子,睁眼就能说瞎话……可这些公司几乎都是经营了好几年的老公司……你说这些公司怎么可以还活得这么久?”
他右手无意识转着另一边的袖扣,几秒过后才郑重其事对我说:“这个问题我没办法直接给你准确的答案,不过你可以把你之前就职过的那些公司告诉我,我试试分析他们的财务报表,也许能为你找到一部分答案。”
我惊讶了一下,为他的一本正经,赶紧摆手说:“不用这么麻烦了。我就职过的大部分都是名不见经传的小公司,你都不一定能在百度搜到他们的名字。”
他淡定如斯:“这个你不用担心,我自有办法。”眼中闪着来自成功人士独有的自信之光。
我怕他真的兴师动众去查,于是赶紧转移了话题:“其实让我无法理解的是那些人,很多时候,明明是老板不好,或者公司不对,最后却让员工背锅。这些背锅的人难道不生气吗?好吧,据我观察他们大部分是会生气的,可为什么他们还要继续呆在那里任人宰割呢?还有更可怕的是,明明被奴役被欺负,有些人居然还对老板感恩戴德!你知道吗?那种感觉,简直就像古代社会里说的那种……骨子里的奴性!我有点不明白,都什么年代了……怪不得有些人说阶层固化难以打破,假如是他们先看轻了自己呢?假如他们先把自己固定了在某个阶层……唉……难道还指望别人会主动拉他们一把?不好意思!一下子说太多有点乱,我都有点记不清自己在说些什么了……”
我懊恼地抓抓后脑,自嘲一笑:“之前有段时间为了考试太久没跟外界交流,唉……就有点话痨。悲催的是,考试还是挂了……”
他深深看了我一眼,轻笑一声:“你刚才说在想我?想我什么?”
“啊?”这话题有点儿跳跃,不过我很快反应过来,“哦,想你怎么可以做什么事都看起来一副很认真的样子?”
他看了一眼手表,对我说:“这个问题要等下次聊了。我待会儿还有其他事,得先走了。”他很快收拾好了讲台上的文件和电脑,然后匆匆往外走。
“啊?哦……那再见!”我没有动,只是坐在桌上朝他招手,目送他的背影离开。那背影在中途转了身,也象征性地朝我招了招手,他说:“下次讲座再见!”
我百无聊赖晃着腿,想着是不是找份兼职去?话痨是病,得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