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流易的臀伤并不重,照说在床上趴一天便可无虞,然而白流易在床上趴了整整三天,期间皆由青月容照料。这自然是白流易在故意撒娇,青月容便也由他。
到得第四日清晨,白流易依旧教青月容喂饭。青月容便只得将他抱在怀中一勺一勺喂他。
白流易由青月容喂完早膳后,忽然说道:“月容,你去教仆役把那家法板子取来。”青月容不解地笑着道:“怎么?易儿还没挨够?又想挨了?”
白流易道:“才不是,我要你教人把那板子烧了,以后不许你再拿那个打我。”青月容笑笑,她原本也不舍得再对白流易动家法,便索性遂了他的意,吩咐仆役烧了那竹制戒尺。仆役闻后啧啧称奇,也只得照做。
青月容本以为这下白流易可以心满意足,没想到白流易又道:“国中的男子们……都受过这个么?”
“嗯。”青月容心不在焉地应道。“那他们时常受这个么?”“这个……因人而异罢,犯了错便会挨打,不犯错便不会。”
“哼,犯不犯错还不都是做妻主的说了算。”白流易冷哼一声,而后又问道:“那他们的妻主打得会很重吗?”
“这个……也因人而异罢。不过我听说,上回有个富户家的夫郎,只因跟妻主顶了一句嘴,便被打了五十记家法。”青月容这般说,是故意想吓唬白流易,教他今后略守些规矩,莫要太过骄纵。
白流易果然被吓得倒吸一口冷气道:“五十记?!那岂不是要被打死了。”青月容笑着刮了下他的鼻子道:“我从不打你所以你娇嫩的小屁股连三记戒尺都受不住,人家民间的男子屁股都不知道被妻主教训过多少次,五十记就如家常便饭一般。”
白流易忽然正色道:“月容,我要你做一件事。”“甚么事?”“我要你把国中所有人家的家法板子都烧了。”
“甚么?!我凭什么烧人家的东西?”“那你就颁布一项律法,要求所有人家都把家法板子销毁,以后做妻主的禁止用这等刑具惩罚夫郎。”
青月容为难道:“别人家里的家事,朝廷……不好插手罢?”
白流易忽然一脸严肃地质问青月容道:“我问你,女子将男子娶回家里来,是用来疼的还是用来虐待的?”
青月容见他一本正经的模样,觉得他十分可爱,便笑着道:“自然是用来疼的。”
白流易道:“些许小错便动用如此重的刑罚,这不是虐待是甚么?”
“这……”素来伶牙俐齿的青月容被他问得哑口无言。
白流易又道:“更何况,国中男子担负着生育、养育孩儿,操持家务的重任,若被打坏,对妻主有何好处?”
“最为关键的是,”白流易顿了一顿又道:“若男子长期遭受虐打,不堪忍受,起了反意,隔壁便是以男子为尊的白陆国,很可能生发大规模叛逃。如此,你还认为这是家事,朝廷不该管吗?”
青月容笑着道:“你这白陆国的大亲王都嫁到我青洲国来了,足见我青洲国魅力之大,哪个男子还会叛逃啊?”
白流易皱眉道:“我在跟你说正事,不许嬉皮笑脸的!”
白流易所说是实。迦牛林边境处,每年都会发生数起白陆国女子叛逃至青洲国境内,和青洲国男子叛逃至白陆国境内的事。为此,多年来两国对边境素来是严防死守,对于抓到的己方叛逃者,素来是处以极刑,以儆效尤。而对对方国家叛逃来的人,则极为优待,以吸引更多的叛逃者。虽有己国酷刑的威慑,但对方国家的厚待,则吸引着无数人前赴后继,不惜以身犯险。是以叛逃事件对于两国来说都是屡禁不绝。
青月容没想到白流易竟能将屁股上挨的几板子想到如此深刻,不由得点点头道:“你说的有理,不过,青洲国中妻主惩罚夫郎,罚得再重也是只打屁股,已婚男子臀肉肥厚,一般不至于打伤。可我在白陆国时,闻说白陆国中男子个个都以打妻妾为乐,尤其作为侧室的妾侍,地位极低,时常会被丈夫持皮鞭打得遍体鳞伤。就算正妻也无法幸免,我们逃难时便听杜宣提起过,当地一户村民醉酒后将妻子虐打至血流遍地,最终还用石块猛击她的头部,致其死亡。而官府认为这不过是家事,未令其杀人偿命,只打了其二十大板,便将其放还归家。”
青月容续道:“所以你若要我颁布律令,你也须让你哥哥颁布同样的律令。”
白流易点点头道:“这是自然。我这就修书给他。”
青月容刮了下他的鼻子,问道:“你教我烧了家法,那你以后犯错怎么办?”白流易将头在青月容怀里蹭了蹭,撒娇道:“那你就用巴掌打人家屁股嘛。”
不久,青洲国颁布律令,废止洞房“立规矩”这一民间习俗,为人妻主者严禁使用任何刑具责打夫郎,严禁虐打夫郎。若有触犯此律令者,亲戚邻居均可向官府举报,男子若遭妻主虐打,自己也可向官府举报,一经查实,情节较轻者官府会杖责该女子二十,并予以严重警告。情节严重者或再犯者,官府会判该女子终身劳役,其夫郎听凭改嫁,不愿改嫁者,由官府养在居养院中。
居养院是由青洲国朝廷开设的,专门收容穷民,并提供食宿和生活费的场所。
起初,此律令推行并不顺畅,一来男子担心妻主被官府抓去服劳役,自己无人依傍,将来衣食无着。二来臀部乃男子身上最为隐秘之处,若教其他女子看去,便会被视为失贞不洁,是以许多男子宁死也不肯教官府验伤,无法验伤便无法定罪。
最终,青洲国地方官员们想出一个两全其美之法。雇佣因遭妻主虐打而被收养在居养院中的男子们替官府给新遭虐打的男子验伤。一来由男子验看臀部,保全了那些受伤男子的贞洁;二来有劳有得,多劳多得,官府不必白养太多闲人,减轻了财政压力;同时,验伤的男子都是当初深受其苦的人,与前来验伤者同病相怜,更可从旁劝解,防止其自寻短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