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过了五更,也有了些光芒。假山旁闪出一身影。
谢宵叫住他:“三哥这样溜出府,不怕外祖知晓,赏你军棍,保管叫你安分半月。”
孟颂无奈,停住脚步:“我的小姑奶奶呦,你怎病刚好就出来了。快回去歇歇。”
谢宵起身,眼光放在孟颂脸上。少年面如冠玉,生的是英气十足。
孟家人相貌好,打孟老将军起都是俊秀的模样,孟缨长得随老将军的英气,像极了话本子里的女将军,飒爽英姿。可再美的女将军哪里比得过腹有诗书气自华的才女娇娘呢。
孟家三个儿郎,只有孟颂长得最似孟缨。眉眼英气逼人,是个好看的少年。不夸张的说,拿到汴京城里,孟颂都是排的上号的美男子。
可他性格懒散豪放,不像是世家公子亦或是将门子弟,他像极了江湖上来去无踪的大侠,洒脱豪迈。
谢宵自离开边疆后,见到孟颂的机会屈指可数。每次他都是风尘仆仆,脸上愈发的劳累,可谢宵看不见,她满心里只有她的好夫君,全然看不见他人的无奈。
孟颂正值少年,意气风发,没有前世的劳累憔悴,眼里盛放的是满满的关心。
谢宵好不愧疚,她强忍着心头的悲痛无措,只微微的朝他笑道:“三哥可骗不了我。”
孟颂也不拉着她,抱着胸有点好笑的看着她:“我骗你哪点了?整天有的没得。”
“三哥骗我回去,不就是想岔开话题,叫我忘了你偷溜出府的事嘛。”谢宵歪头看他。
孟颂无奈,摸了摸她头:“你又知道了?”
谢宵也不说话,就静静看着他。
“成吧,我是出去了。”孟颂坐在她身旁的石凳上,挑了挑眉:“你要告状?”
谢宵朝他微笑:“也可以不告。”
“小姑奶奶,你想要什么直说行吗,兜什么圈子。”孟颂实在无奈极了,阖府就这一个姑娘,年岁又小,古灵精怪的,谁不是上赶着疼她。
谢宵指甲在石桌上敲了敲:“我想要砚方墨。”
孟颂鄙夷道:“你要这能作甚?字都写不周全要那好墨有什劳子用?”
谢宵年少贪玩,读书写字马马虎虎,偏偏又喜欢人家文人风骨。那砚方墨是前朝柳大儒的墨,文人雅士追捧的,于谢宵不过是一时兴起,大抵是没多大用处的。
“那成吧,外祖一定很乐意知道三哥偷溜出府吧。”威胁意味十足。
孟颂:“不就是砚方墨,包在你三哥我手上了。”
谢宵立即回应道:“三哥早起路过花园,想来是为了去校场练功夫吧。”
孟颂露出一副孺子可教也的模样,显然是满意极了。
谢宵知道,孟颂定是有秘密的,但也不能急于一时,毕竟,谁会相信一个成天只会玩乐嬉笑的小姑娘的话呢。
谢宵别过了孟颂,换了件衣裳就去老太太院子里请安了。
平日里谢宵贪眠,起的迟,将军府毕竟没那么讲究,一家人又疼她,请安这事几乎是没有的。
到底时过变迁,如今重来一遭,有些事还是要做的。
谢宵起得早,打着请安的名义赶上了早膳。
老太太一早得了消息,知道谢宵清醒了,又哭又笑,直说“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如今真正瞧见谢宵耳目清明了许多,浑浊的眼里含着泪,抱着谢宵直喊“心肝”。
谢宵这一病连带着老夫人都精神不济,好容易病好了,瞧见谢宵活生生的样子心里头欢喜的不行。
谢宵瞧外祖母哭的伤心,自己心里也难受。
老太太年过花甲,本就是将门虎女,精神向来好的很,因谢宵这病到底少了些生气。想起前世,老太太看见谢宵回京后又寻来欢喜不已,未曾想她这寻来却是为了借兵。硬生生的把孟家拖到争夺王权的深渊中,将孟家推入地狱,不得超生。
谢宵心里又是愧疚又是懊悔,心里恨聂墨修的过河拆桥,无情无义,更恨自己的蠢笨无知。
看到老太太哭的伤心,周遭伺候的仆妇也不住动容,更别提谢宵,像是要把前生的眼泪一齐流尽。
边塞虽苦寒,到底亲人在身旁,如若能这样肆意潇洒过这一生,倒也是好的。
但她知道,她不能。莫说前世血海深仇必要手刃才能解她心头之恨。
该拿回来的,都应该拿回来不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