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鸾要怪郭朴:“怎么弄这么大的书案,只看书多浪费。”话到这里闭嘴,郭家的东西许多凤鸾看上去是浪费。
她对着帐本儿喃喃低语:“澡豆五百两,朴哥。”快步送给郭朴看,大惑不解地道:“澡豆要花这么多钱?”
不就洗个手脸洗个澡。
郭朴又要笑,凤鸾懊恼上眉头:“人家说得难道不对?”郭朴收起笑容:“没有不对,不过是我心爱凤鸾,想让凤鸾用好东西。凤鸾你说是不是?”
“这哪里和你有关系,以前是母亲管家,是母亲给的。”凤鸾不依地叫起来,再为郭朴话心喜。这种时有的细细润润关爱,凤鸾总是很喜欢。
郭朴恍然大悟:“你进我的门,也是母亲答应的。”凤鸾吃吃的笑,再把手中帐本儿往前递一下:“这些澡豆呀,干花儿,远处运来的果子,我看费了。”
“还有呢?”郭朴不看帐本儿,只看凤鸾。窗下有人回话:“金银库房里管事来回话。”又有一个人接着道:“管洒扫的管事的来回话。”
凤鸾有些晕乎乎,又有兴奋。郭朴闭目命她:“坐到你位子上,好好的见她们。”管金银库的是个肥大妇人,生着不讨人喜欢的三角眼,眼珠子在凤鸾眼里也是乱转:“当值的人吃醉酒,回少夫人赏她板子。”
听到打人,凤鸾先不愿意,又不喜欢这金银库管事,先问后面管洒扫的管事:“什么事?”管洒扫的管事欠身道:“回少夫人,两个洗池子的婆子打起来,请少夫人责罚。”
一共两件全是要罚人,凤鸾为难地去看郭朴。郭朴大睁着眼睛对帐顶,是出神想心事。凤鸾依着自己主意道:“打架的人为什么打?”
管洒扫的管事也为难:“左右不过是她们自己的事情。”凤鸾沉下脸:“问清楚再来!”下这个主张时又看郭朴,郭朴还是没有睡,睁着眼睛不看凤鸾。
轮到管金银铺子的管事时,凤鸾颦眉道:“吃醉酒当然不好,你也去说说他好了。”打发走这两个人,凤鸾喊郭朴:“我说得对吗?”
“宽厚不是坏事。”郭朴只是这样说,并没有说不对。凤鸾再去看帐本儿,轻轻“呀”了一声。
她看到流水帐上写着汪氏少夫人支用一百两银子,前一天支用五十六两银子,再一天又支用七十两银子,算下来,汪氏一个月要用上千两银子。这些银子,只有一个项目,是流水帐目。
刚对汪氏起疑心,外面来了七巧:“少夫人让我回您,家里取一百两银子拿去用。”凤鸾凝眸看她:“作什么用?”
“客人们的零碎使用,一直是我们从家里取。夫人说公子的铺子上,不出这个钱。”七巧伶俐地回过,凤鸾算一算不对,她就算是宽厚,自己现在有生意,收支平衡的帐知道。
压在帐本儿上的手指轻敲,凤鸾眼角又往郭朴那里扫一眼,见他还是出神,还是用自己的主意淡淡道:“这钱先不给,我核过再发。”
七巧没有说什么出来,凤鸾又来问郭朴:“铺子里的帐为什么不自己平?”郭朴微微笑:“这是母亲疼我,你还不知道,家里的铺子是家里的铺子,记在祖父、父亲、母亲和我名头下的铺子全分开。祖父的自己管,管事的直接回他的话。”
凤鸾吃惊地道:“分得这样清?”郭朴含笑:“分开有分开的好处,咱们家自己的铺子也抢生意,不这样大家干坐着等生意,要这些人做什么!”
“可账目不平,汪氏……姐姐铺子里如何作帐,全算是赚的钱?”凤鸾疑问过,郭朴淡淡道:“你不要一听汪氏就偏心。”
凤鸾涨红脸:“哪有。”郭朴没有说她,只是道:“你有自己的主张很好,你自己看着处置。”凤鸾见这么说,小心地道:“咱们家里人多,刚才吵架的两起子事,我想当面去看看。”
“去吧,带上长平……”郭朴说到这里,凤鸾打断他:“带上长平,就没有实话听。”郭朴浅浅又一笑:“好吧,你带上你的淘气丫头,早去早回。”
管洒扫的管事回来,正在柳荫下面和人说话。素日几个和她好的婆子打起扇子,伸着头笑:“不打不革钱米,说几句就行了?”
“周氏少夫人没管过人,遇到几个尖刺的,她就知道厉害。”管事的姓杨,叹气道:“新换一个人,肯定有不懂的。再说周氏少夫人没经过咱们这样的家,她以前没见过几个人。”
一个婆子好笑:“这倒好,明天我也打起来,后天她也打起来,只说上两句就行。以后大家放大胆子只管打。”
哄笑声中,有一个人无意中回身看:“呀,少夫人来了。”石头做成的道路上,周氏少夫人扶着丫头,慢慢行来。
杨管事的先噤声,悄声道:“不要再说。”她心里犯嘀咕,新上任的官儿都想显示自己怜下,少夫人来到这里,应该是问刚才的事情。
打架有什么好问的?杨管事的接住凤鸾,见她果然是问:“打架的两个人在哪里?”
打架的两个婆子找来,一个蓝衫布裙,一个灰衣蓝裙。凤鸾先看她们的眉眼儿,不是粗糙的面庞就是半黑不红的面庞。
扫地的人起早,平时做苦活又晒日头,和周氏少夫人的细皮嫩肉不能比。
没有原因的,凤鸾想到还在厨房上干活的兰芬。她轻摇手中团扇问:“为什么打架?”两个婆子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还带着互相指责,就是不敢说出来。
“你先说。”凤鸾问蓝衫布裙的婆子,婆子扑通跪倒抢天喊地地道:“我平时干活多么累,她说我干活不用心,少夫人,天地良心,她最会欺负人。”
另一个婆子气白了脸,喝道:“你分明没有扫干净地!”杨管事的喝住她:“少夫人在这里,不要多口!”
凤鸾转向气白了脸的婆子,微笑亲切地问:“她说完了,你来说?”灰衣婆子道:“她该班儿扫的地,路边全不扫干净。粗看上去没什么,要是夫人在看到草丛里有草,指不定罚我们大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