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时陆悟笛只在他们的字上修改了两笔,或在字旁另写了一个,明子马上就感觉到天差地别。陆悟笛在写字时十分专注,神情严肃,仿佛此时只沉浸在书法世界里,只在和每个字对话。
“你写吗?”陆悟笛写完了,抬起头探询地问。
“我?可我从来没写过。”明子很没有自信,她很想体验一下写书法的感觉,但又怕笨手笨脚的被大家讥笑。
“不要紧,试试吧。”陆悟笛把毛笔交给明子鼓励地看着她。
明子接过毛笔,一时有些不知所措,她连怎样握笔都不知道。陆悟笛又拿了一支毛笔示范给她看。“先写‘横’,你看着。”陆悟笛示范了一笔。
明子开始写,她没有像陆悟笛一样抬腕,手肘碰着桌子,但还是觉得手颤抖得很厉害,那双在球场上灵活多变的手此刻一点也不听从指挥,颤颤巍巍地写了一横,但这“横”简直惨不忍睹,歪歪扭扭像条丑陋的毛毛虫。明子简直想把它撕了。
“不错。”陆悟笛仔细地端详着,不住地点头,“第一次能写这样很不错了。”
“谢谢你的鼓励,我知道写得很差。不过等退役了我一定会好好学的。”明子拿起毛笔后更觉得书法无穷的魅力,她下定决心了,自己上半辈子专心打排球,下半辈子就潜心练书法了。
“明子,”陆悟笛鼓励道,“你练排球,手臂很有力,对于书法来说是很好的条件。”
明子听了分外开心,想不到充满力量的排球和看似轻柔的书法竟然有联系,也许冥冥之中她年轻时练排球就是为了以后练书法。想到这,她甜蜜地笑了。
他们写写字、聊聊天、看看作品,时间如行云流水般不知不觉流淌,明子觉得自己仿佛来到了另一个世界,这世界一切都是静止的,没有烦躁,没有忧愁,充满着诗意。这时,明子瞥见外面天色已暗,再一看表已六点了,她忽然想起和黑木约好6点在外滩的和平饭店门口等,自己竟然忘得精光。她急不可待地问陆悟笛:“我有急事,能不能帮我喊辆出租车?”
“我们这儿都是事先预定,我去帮你问一下出租车公司。你等一下。”陆悟笛飞奔出去打电话。
过了一会儿他跑了进来,笑眯眯地说:“我对他们说是外国友人坐车,他们说车子马上到。我们到门口等吧。”
他们来到了少年宫门口。陆悟笛忽然说:“井上小姐,我们能不能通信?这也是提高日语的好方法。”
明子看了一眼陆悟笛,他一脸的诚挚,让人很难拒绝,但明子似乎看不到热烈,他是那么的平静,好象明子的答案早就不言而喻了。明子内心隐隐有些失望,但实在无法抗拒这真挚的要求,她欣然写下了在日本的地址。
写下了地址好象在春天为自己种下一颗种子,不知这颗种子会发出什么芽,明子内心充盈着希望,她希望收获的是一丛葱绿、一树绿荫、一片绿野。
出租车很快就到了,陆悟笛待明子坐进车里,问了明子去那里,便和驾驶员关照了一番,把车钱给了驾驶员,然后和明子挥手说了再见。
明子一时不知说什么好,她十分感动,陆悟笛想得这么周到,这次中国之行她知道不但耗费了他不少时间,还花了他不少钱。以后他来日本,自己一定也会尽地主之谊。这短短的一个多星期的行程,明子回想起来实在难以置信,他们仿佛相识了很久,她内心感到很充实,不再感到寂寞了。
车子开动了,明子回过头从车尾玻璃看着陆悟笛,她突然懂得了这就叫“离别”,因为她有了依依不舍的感觉。明子又想起了小时候在妈妈的怀里,和即将出海的爸爸告别,她有些伤感地看着陆悟笛离自己越来越远,直至变成一个小白点。
她的泪水不由自主地聚集在眼眶,这是她第一次为一个男人流泪,明子终于懂得自己25年独自品尝寂寞的意义,就是为了等他。他一定就是我的带路人,明子的心一下子豁然开朗了,她情不自禁地微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