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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3章 东灵往事(二十一)绝中绝

左璧剑法功力早已今非昔比,青麒麟剑法光与形两种形态揉合一处攻敌,极为凌厉,比之当年在陆村古墓中生死悬于一线之际偶然间出招已强过百倍。

若非五通鬼王以他心通提前一步洞悉左璧思与行,再将曲明香送入复制之境,左璧剑法便能一击诛敌,令曲明香成为尸中尸,鬼中鬼。鬼王这身如意神通此时已布满东灵门,离鹊巢鸠占,取而代之仅一步之遥。

曲明香被送入镇妖塔复制之境,很快便查知有人紧随而至。她由人到鬼,本领并未长进多少,但感觉与心思却比先前机敏。

它朝四周尖叫几声“何人在此!”却无人应答。这复制之境虽与真正的镇妖塔几乎一般无二,但却晦暗幽深得多。

一片静谧中曲明香不知为何站立越久越觉紧张,头皮发麻。无奈中迈步向塔顶走去,所到之处阶梯竟然消失不见,斜坡平整,螺旋向上。

左右两壁壁画绵延,曲明香恍惚中只觉得这画中之物似曾相识。它紧盯壁画审视多时,猛然间想起自己当年以阴阳镜之力在那陆村古墓中排出汉、楚、本朝三墓幻境时,汉墓中的无数壁画与此刻这“塔”中壁画何其相似?!

它惊出一身冷汗。再往上走,黑暗中前方不时现出许多人影,高矮胖瘦,亦是似曾相识。曲明香心头抽紧,一步步挪上前去,人影渐渐清晰,竟全是当年那些为它杀害的陆村村民,且人人披头散发、五官渗血,姿容可怖异常。

曲明香吓得大叫一声,但再看这些“村民”却一忽儿齐齐变成木桩,再由木桩化作一方方锦帕,五颜六色,飘落于地。

“此术名曰:幻音之赋第三重:仙赋,小小变化,不足挂齿。哦,对了,这术法是我自创,并未经行于世,故而你不识得,也属情理之中。”此时突然响起一个女声,嗓音轻柔文雅,略含笑意。

曲明香紧张中仿佛抓到一株救命稻草,不由自主想细听这女声说些什么。停顿片刻那声音才又响起:“怎么?你怕见到这些人么?岂有鬼还怕鬼的道理?看来你心底深处还明白是非,那又为何要知恶为恶?”语带责备,冷笑不止。

曲明香怒道:“你是谁?是你暗中施术耍弄于我?!”那女声笑道:“错了!我没有耍弄于你,是你自作孽不可活!”

皇甫梦菲刚跃入镇妖塔复制之境,不知何处便传来一人私语,让她立即用幻音之赋设法拷问曲明香内心。这私语声娇嫩清脆,口称“梦菲姐姐”,似乎竟是封秀瑛也已来到此间。

曲明香慌慌张张,跌跌撞撞向上奔去,似乎这“镇妖塔”塔顶存有一线生机可以脱困。一路上各种幻化之像层出不穷,时而面前左璧横眉立目,持剑质问,时而背后“陆村村民”呼喝怒骂,紧追不舍。

它分辨不清真假,如同惊弓之鸟,跑得头发披散,衣衫凌乱。好容易踉踉跄跄登上“塔”顶,却见此处塔室有些不合常理,竟比下层还要开阔,不知方圆几何,只是十分幽暗,四角诡异白光影影绰绰,忽隐忽现。

曲明香此刻已无路可逃,手中兵刃也在先前奔逃中不知丢失于何处。它困顿当地不敢动弹,瞪眼拼命四顾,想要看出些什么,但所见却尽是愁云惨雾,鬼氛逼人。

如此也不知过去几时,黑暗中忽听有人“噗嗤”一笑,随后道:“害怕啦?吓死你!你也知道怕?这便跟我去地府认罪吧!”

只见前方现出一位白衣公子身影,一袭男装,身材却甚是苗条,容貌娇俏,秀美灵动,正是封秀瑛。她从怀中取出四张漆黑符纸,大不盈寸,夹在右手食、中双指之间轻轻一晃,火光腾起,符纸消失。

与此同时曲明香身前身后却飞起数条粗长肃杀的黑色锁链,盘旋若风,罩定它躯体缠绕而上,不由分说便捆了个结结实实。曲明香尚未来得及呼喊挣扎,火光再度腾起,锁链重又变回符纸,被封秀瑛捏住顺手收入袖中。

封秀瑛笑道:“我师父是捉鬼天师,要请你去面见阎君领罪,那还不是手到擒来?以后你就与灵童、蝶妖一起好好思过吧,别想再兴风作浪!”

她走下“塔”顶见到皇甫梦菲,小姊妹重逢,自然十分欢喜,但两人随后却犯起难来,不知该如何离开这复制之境。封秀瑛在地都中奉师命捉拿曲明香,循迹传来,但成功后却无法脱离回到现世,“地都之门”亦于此地无效。

枢策门门主赢硕要除左璧,被玉符仙道十二星君中四使之一的东灵剑圣匡人杰施术阻挡,四处雨雾弥漫,难辨东西。赢硕沉声对雾气中道:“匡仙师,洛阳别后,已很久未领教高技,心中神往。不想今日在此得会君面,真乃三生有幸。”

匡人杰并不答言,只将东灵剑法结合精髓之巅的“更天”要义全力施为,四周雾气腾腾,愈加浓郁,几乎将两人与世隔绝,身处另一世界。

赢硕冷眼环视四周,道:“生灵界气血、精髓、元神三大层阶,修行者能为高低尽属其中。低级者纵使你有千般志气,抑或心有不甘,那也无可奈何。这更天之法多年以前我便早已看尽吃透,不屑再用,如今匡仙师关键之时却还要拿它来对付本座,岂非可笑至极?”匡人杰仍不答话,加紧施为。

赢硕叹了口气,道:“你以为躲在雾中我便不能查知你身处方位?荒唐!仔细看看!”

匡人杰闻言心头一震,在雾中抬头观望,却见左右两侧斜上方忽然间浓云滚滚,扯引得大片雾气左摆右晃,仿佛其后有何物欲强行突入。正在惊讶,果然浓雾晃荡剧烈,达到顶峰,瞬时撕开硕大缺口,两股罡风一左一右由破口处劲灌而入,吹得“更天”之法所布雾气大消。

再看破口处鼓风者竟是两幅巨大衣袖,只是这衣袖黑缎制成,袖口描以金边。黑色衣料与镇妖塔底的黑暗之色融为一体,若非袖口金光闪烁,实难发现。

“更天”雾阵此时除底部外已消失大半,匡人杰拼力施为,将消散之雾气重新聚拢、结起,迅速恢复原状。

左右两侧巨袖消失,代之以无数黑色袍袖飘浮空中,将匡人杰团团围困,四面八方宏宏鼓动,亦真亦幻。与此同时,赢硕之声凛然响起:“袖里乾坤大,壶中日月长!匡仙师若是执意袒护朝廷钦犯左璧,那便是与我为敌!”

话音方落,所有黑袖中忽然金光闪闪,流出无数细小兵刃,鞭、锏、锤、爪,各式各样,如珍珠飞瀑般齐向匡人杰身上射来,刀光闪耀,剑影重重。

匡人杰两臂展开,双手五指不断屈拢、张开、再屈拢,采集四周阴气、水气,再将之化作无数冰剑分袭四周,剑光绵密,近乎风雨不透,一时竟将赢硕攻势全数挡下,所有细小兵刃无一遗漏。

岂料意想不到之事猝然发生。匡人杰运用精髓之巅另一要义“化物”抵挡赢硕元神技法“袖里乾坤”,起初颇为成功,但不多时袖中射来的所有兵器却突起变化。闪烁银光渐渐转为耀目红芒,顷刻间所有兵器尽数变成一支支悬空火箭,尾焰纷飞,火光乱窜,灼热难当。

一时间这雾中世界变得与炼狱相仿,无数火龙向匡人杰身上咬来,冰剑无法阻挡这有形无质之物,纷纷走空、消散。匡人杰并不慌乱,仍然尽全力修补“更天”浓雾,任凭数条火龙透体而过。他身上曲裾被烧灼出许多焦黑火口,深入肌肉,浓烟腾起,焦臭四溢,连大片胡须、发丝都被烤成焦灰、飘散于空。

匡人杰嘴角细微血丝渗出,他将右手袍袖奋力拂去,东灵剑法流云轻风,突生波澜。五支寒光长剑在赢硕头顶凌空闪现,剑尖朝下,齐刷刷刺落。

这攻势在极为被动之中发动,已实属不易,但长剑到处赢硕虚影消失,随后匡人杰身前却突生五个极小黑影,每个黑影都仅有一只夏蝉大小,刹那间难以看清究竟何物,蹦跳飞驰,灵动无比,直扑匡人杰。

五只“夏蝉”左右盘旋,钻来绕去,不知用了何种手法,所到之处血洒当场,顷刻间匡人杰身上已然伤上加伤,无处不伤。他此时终于看清来者究竟何物,竟是五个持剑小人,黑袍飘飘,精致异常,虽因实在太过细小,面目难以看清,但这洒脱霸气之态,正是五个赢硕无疑!

五个小人先是齐齐冷笑,随后开口说话,归并一声,慑人心魄:“匡仙师,你不知七绝山赢硕之绝,故有此难。我修为已臻元神化境,称作一绝,当之无愧;又得娲皇七色奇岩之岩魂靛春秘宝五行旗之力融合入体,功力旷绝古今,有此双绝在身,试问天下何人能敌?!”

“许多人知我常用磨乾轧坤之法,但却极少有人知晓还有一种元神奇术与之对应,唤作造微入妙!此术更加玄妙,进可攻退可守,出其不意攻其不备。怎样?眼下胜负已分,你已身负重伤,还要强撑下去吗?”

匡人杰此时全身已有些颤抖,嘴角鲜血汨汨而下,但仍然一声不吭,艰难运用“更天”要义令浓雾环锁依旧。似乎眼前强敌、身上重伤,都不及此事重要。匡人杰冷冷喝道:“不许在东灵门撒野!”他声音不高,但威严透出,浩气凛然。

赢硕大怒,喝道:“你因何要这般帮助左璧?!”随后却又笑道:“匡仙师想死,那便成全于你,杀你简直易如反掌!”嗓音轰鸣,响彻雾中。

五个小人此时已爬至匡人杰两肩,同时纵身跃起,化作五缕青烟,迅捷如游。四人挺剑分别飞刺匡人杰双眼、双耳,第五人跳起最高,离他头顶一尺开外,双手持剑柄,将剑尖朝下,寒光闪处直扑顶门。

一阵牡丹花瓣突然刮过,绵密如雨,其间夹杂细密剑光,独特至极。赢硕猝不及防,元神技法“造微入妙”所生小人被这花瓣雨卷走,但他这技法也是变换极快,数道黑气化整为零,四散而去。

雾气里只听牡丹夫人痛哼一声,随即现出身形,白衣上几道破口中血花斑斑点点,丝丝缕缕淌下,仿若又绽开数朵娇艳牡丹。她对身上伤势并不挂心,持剑挡在匡人杰身前,将他护住。

匡人杰见到牡丹夫人大感惊讶,再无方才应对赢硕的沉稳之态,连声催促道:“左夫。。。师妹!你来做什么,快走!一刻也勿要耽搁!”

赢硕身影重现,声色不动,口唇不动,巨声却清晰传来,只听他道:“原来又是牡丹夫人。你剑法别具一功,专事出其不意救人,十分麻烦,洛阳天阁四层、睢阳城,还有这东灵门镇妖塔中,都让赢某领教了,对付你不可大意。”

大喝声中金光夺人双目。赢硕面对匡人杰与牡丹夫人联手夹击,倒也不敢大意。他许多元神之阶技法久未运用,但此时一心要把两人置于死地,不惜损耗功力过甚,使出左辅右弼,三头六臂之法,身形孳生若妖。

他六手分持刀、剑、钺、镰、金瓜、飞锁,迎风一晃,金铁交鸣,震天撼地,就要向牡丹夫人击去。

牡丹夫人却并无丝毫惧色,转过头对匡人杰微笑道:“师兄,我不走!再危险我也不走!我助你打败赢硕。”匡人杰喝道:“休要胡说,快走!”

刹那间赢硕一剑斩中牡丹夫人颈项,但白影却随剑风散去,原来是匡人杰突然运起一股大力将牡丹夫人包裹其中向上抛去,狂风倒卷,无可抗拒。牡丹夫人不知他用意,在空中连声急叫:“师兄,师兄!”

“任你千绝、万绝,不识东灵门亦是枉然。我只需一绝即可,那便是绝命!”匡人杰说罢再度祭起狂风骤雨,雨点化剑,风卷寒光,其势大大强过那先前的冰剑之阵。

四周雾气突然间全部消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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