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噢。”
叶花燃从善如流。
会错了意,她连脸都没红一个,就用自己的右手,托着受伤的那只左手,软绵绵地搭在谢逾白的掌心上。
谢逾白不得不承认,他还是更为喜欢方才十指相扣的触感。
在谢逾白短暂的二十多年经历里,受过大小无数次伤。
脱臼是其中最为不值得一提的伤。
所谓久病成医。
受伤的次数多了,为了能够活下去,自有一身活下去的本事。
修长的手摸上她脱臼的腕骨。
那日从大火中救出小格格,小格格一只被烟火熏黑的手揪住他的衣摆,只露出与后背色号截然不同的雪白的皓腕,那时已觉那只手小。
如今摸着腕骨,更觉掌心的手腕纤细得很。比他庭院里种的翠竹还要细。
明明,当时是他有意试探她,故而没有及时出声制止端从的冒犯。
可笑到头来,觉得愤怒跟心疼的人,竟还是他。
他已让她牵动了他太多的心绪,这绝不是一个好现象,因为这意味着刀枪不入的战场罗刹从此以后会有了软肋,他却不打算改。
谢逾白正骨的速度极快,
不过一板一正间,叶花燃几乎没有怎么感觉到疼,只听“咔擦”一声,那只受伤的手便接好了。
“试着活动活动看看。”
谢逾白松开她的手。
只是让她自己试着动动看。
小格格色胆包天,直接用她才刚接好的那只手,在他微愕的眸光注视下,堂而皇之地把自己的手放入他的掌心,大摇大摆地晃了晃两人交握的手,仰起娇俏的脸蛋,朝他笑得一脸春光明媚,“嗯,好了。谢谢年哥哥。”
眼下,他又是她的年哥哥了。
莫名觉得她脸上的笑容太过晃眼。
谢逾白也不是个好人。
他抽出了手,看着小格格的笑容瞬间转为错愕。
心里舒坦了。
他抬脚门外走去。
没听见身后有脚步声跟来。
他脚步一顿,头也不回地道,“不是想要知道你另外一个贴身丫鬟的下落?”
叶花燃重重地“哼”了一声。
到底还是拎着裙子,跟上了。
昨天夜里,碧鸢因为误以为谢逾白对叶花燃意图不轨,拿起桌上的水果刀,意欲行刺。自然是没有成功过,人被谢逾白当场就制住了,命人带下去关了起来。
由于当时谢逾白也没明确交代,要把人关在哪里,护卫便自作主张,跟酒店的老板征用了酒店后门一间废弃的仓库,用来关押碧鸢。
叫来昨日夜里值班的一名护卫,从对方口中问到碧鸢关押的地点后,谢逾白带着叶花燃,亲自去了一趟酒店后门的仓库。
仓库走廊光线昏暗、环境潮湿,隐隐还有一股动物死尸的气味,也不知道是哪个角落里有死老鼠的尸体,还是别的什么动物的尸体。
谢逾白以为娇生惯养的小格格必然会嚷嚷着要出去,身后的脚步倒是一路跟着,也没听见半句抱怨。
“大少!”
“大少!”
两名负责看守的两名亲没想到谢逾白会忽然出现在这里,身后还跟了瑞肃王府的小格格,短暂惊讶过后,当即腰身笔挺,纷纷敬了个军礼。
谢逾白看了眼紧闭的仓库大门,薄凉的目光落在两名护卫的脸上,确认地问道,“人在里面?”
“是的,从昨晚起就被关在里面,除了上方便,没让出去过。”
护卫答道。
谢逾白点了点头,“把门打开。”
“是!”
其中一名士兵拿过酒店老板昨晚就借给了他的钥匙,把仓库的门给打开。
一股霉味跟呛鼻的粉尘味扑面而来。
两名护卫跟谢逾白似乎一点感觉都没有,抬脚就走了进去。
“阿嚏,阿嚏,阿嚏……”
叶花燃跟在谢逾白的身后,已经在第一时间掩住了口鼻,还是一连打了好几个喷嚏。
仓库里头只有一扇小小的窗,不甚透光。黑暗模糊了时间的界限,惊恐像是蚂蚁啃噬着神经,分分钟处在随时都有可能崩溃的边缘。
房门打开的瞬间,已经担惊受怕了一整夜,双臂抱着曲起的膝盖,缩在角落里的碧鸢神经质地抬起头。
明灭的光影打在谢逾白以及两名护卫的身上,当碧鸢认出走在前面的高大身形不是别人,正是谢逾白时,她的大脑不可避免地记起昨日被男人军靴碾过的手掌,受伤的那只手条件反射性剧烈地疼了起来,身体也簌簌地抖得厉害。
凝滞的空气,被几声清脆的喷嚏所打破。
一个一边打着喷嚏,一边揉着鼻子的娇小身影从谢逾白的身后走出。
“格格!”
仓库内光线昏暗,叶花燃眯着眼,一时间没能瞧见碧鸢在哪里。
昏暗当中,只听有人喊了一声格格,下意识地循声看去,那人已经跑至眼前,小炮仗似地朝扑了过来。
十三四岁的碧鸢,身子还没抽条,还是圆润的小丫头,她这一扑,叶花燃愣是被她的力道撞得往后退了好几步,还是被谢逾白堪堪地揽住了腰身,才没有连同小胖丫头一起摔倒在地。
小胖妞丝毫不知自己方才险些将自己的格格给撞到在地,她抱着叶花燃的胳膊,眼睛都是肿的,昨晚害怕地哭了一宿呢,当然,仓库里头光线不足,叶花燃没看出来也就是了,碧鸢也没看见揽在自家格格腰间的那只手,否则这会儿该傻愣愣地瞪大了眼睛,而不是拉着小格格的手,呜呜咽咽地哭,“格格!您醒了!太好了!呜呜呜~~~”
真好啊。
这个时候的碧鸢,腿还没有瘸,方才跑向她的力道,都快把她给撞倒在地了。
抱着她胳膊的小肉手胖乎乎的,那肌肤相处间的温暖,能瞬间熨烫到叶花燃的心里头去。
前世,碧鸢可是唯一一个陪她到最后的人呐。
“小丫头哭丧呢?”
叶花燃伸出纤纤食指,戳了戳碧鸢的脑门。
一个十五六岁的半大丫头,称呼只比自己小了个一两岁的丫鬟为小丫头,这场景多少有些好笑的,谢逾白却是微微拢起了眉间的折痕,莫名忌讳“哭丧”二字从她口中说出。
碧鸢根本就没听清她家格格说了什么,只一个劲地哭。
掌心里的手抖得厉害,握着,似乎还缠着纱布,光线太黑了,叶花燃也没办法瞧清楚碧鸢手上是个什么景况,总归应当是受了伤。碧鸢这丫头胆小,贪哭,也是也难为小丫头了,被关在这伸手不见五指的地方关了一宿,估计这一晚上都没少哭。
“年哥哥,我身边习惯了有人伺候。罚也罚过了,人,我现在能带走了么?”
碧鸢这会儿哭声小了,小格格那一声清清脆脆的年哥哥清晰地飘进她的耳里,一惊之下,连哭都忘了,“嗝”,还打了个哭嗝。
碧鸢本来就是叶花燃的丫鬟,她开了口,谢逾白便给了她一个面子,点头同意了。
一行人就此离开。
谢逾白回到酒店大厅,正要上楼,一名护卫小跑地跑了过来。
谢逾白认出,是他派去盯着凝香的那名护卫。
谢逾白给身旁两名护卫使了个眼色,让人先带叶花燃跟碧鸢主仆二人先行上楼。
走至无人的角落,谢逾白这才开口问道,“什么事?”
护卫附耳,压低音量地在谢逾白的耳畔低声地耳语了几句。
谢逾白越听,脸色越发地阴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