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主子那么漫不经心地那一瞥,何步先那叫一个委屈,好像他当真瞒着大少,对这位小格格做过什么似的。
何步先就是个直肠子,本来叶花燃之前看他的那种就跟杀父仇人似得的眼神就够令他不舒服的了,现在听自家大少将他心中的问题给明明白白地问了出来,他当即就憋不住了,火爆脾气就上来了,“是啊,小格格,咱索性打开天窗说亮话呗。我前前后后也就见过您三回。第一回是大少把您从大火里给救出来,当时您还昏迷这呢,被大少抱着,我连您模样也没瞧清,想来是没什么机会得罪您?
第二回,就是前天,您终于醒了,还您把我们大少给亲了,我光顾着吃惊,连话也没跟您说过,想来也无从谈起什么得不得罪。算上这一回,您看,满打满算,就这三次。我是真想不起来我什么时候开罪过您,要不您行行好,给提点提点?要是真是我何某人的错,我一定跟你开口道歉,要是真狠狠开罪过您,您一句话,我给您三跪九叩多都成,您看如——”
何步先这人,虎起来除了谢逾白就没人能压得住他,就连老爷子谢骋之都够呛,人称“何老虎”。
除却他块头大,虎背熊腰,性子也是够虎的,什么人都敢得罪。
之前所以忍着全是看在他家大少的面子上,这会儿被大少那一瞥那么一刺激,说话就有些不过脑,他也不管三七二十一,直接就朝叶花燃开炮了,那一声小格格,一句三跪九叩话里话外生怕叶花燃智商不够,听不出他人的讽刺跟轻蔑。
这小格格还不过门呢,就想着在大少面前给他上眼药了?
啧,爷挡在大少前面,给大少挡枪挡子弹的时候小格格还不知道在哪里跟哪个男人眉来眼去呢!
谢逾白竟也没阻止,何步先也就越发地放肆。
他突突突地,就跟那扫射地机关枪似地集中火力朝叶花燃发射,何步先正说在兴头上,“铛”地一声,房间里的众人,包括谢逾本人在内,谁也没看清楚叶花燃是如何从他的腰间抽出那把匕首清刚的,只见人影一闪,方才还站在桌边的叶花燃,以反手持握匕首清刚,抵在了何步先的喉间。
何步先一下没声了,瞪着一双铜铃大的眼睛,心想这大白天的,真他妈还能见鬼!以他的身手,竟然没能事先察觉这个小哥哥的靠近!
一定是他没有防备,才会被这小格格给钻了空!
一定是这样的,没错!
凝香微眼神错愕。
大晏皇族从马背上得的天下,是以从小王爷就对格格的武艺要求严苛,又因为格格身子骨不大好,王妃也极为赞成让格格学点武艺强身健体,又可傍身。
可格格的身手,有好到这般田地么?
“格格好汉,有话好说。大少,救命啊!”
何步先此人不仅耿直利爽,而且绝壁能屈能伸。
方才还一副吃了炮仗,随时要撸起袖子跟人干架的样子,眼下性命被人拿捏着,为了保住小命,求起饶来也是半点压力也没有,他先是稳定住叶花燃的情绪,下一秒立即用余光拼命地、使劲地求朝主子发送求救信号。
奈何这生死的档口,他家大少竟然还只顾着一个劲地盯着这小格格看,神情难辨,也不知在想些什么,半点没接收到他的求救信号!
额滴大少喂!
这个小格格小模样确实不错,不过美人再难得,能像我大何这样跟随您上阵杀敌,为您出生入死呢么,这都什么时候了,您能不能不要只顾着看美人,出手救命则个啊喂!
亲娘喂,这可是清刚啊!
分分钟都会身首异处的啊!
不是闹着玩的啊!
前世,何步先就一直在谢逾白身边担任副官。
叶花燃对这个何步先的性子太过了解。
刚愎莽撞,忠诚有余而智谋不足。
或许,这也是为什么他能够在归年身边留那么久的原因。身边都是尔虞我诈,日日算计他性命的人,留一个一根肠子通到底的傻大个最安全,也最轻松。
可这种人,往往也最为容易被人利用,极为有可能成为他人手中的杀人屠刀,反手刺向他的主子!
前世的结局,冥冥之中竟完全佐证了初时她对这位何副手的判断。
她恨何步先,又何尝不更恨自己。
何步先是被利用而不自知,最终得知真相,为了手刃愁人,结局惨烈,可也算是死得其所,可恨却也可怜。
而她呢?
她是完全被年少时的少女情愫蒙了眼,一片痴心错付。她看不见归年那双墨色眼底常年压抑翻涌的深情,她误解他,言恨他,对他一伤再伤。
何步先可恨,她又何尝不更该死?
可她不能死,她也不会去寻死。
她要赎罪。
她要用这千疮百孔的灵魂去赎前世的罪孽,为此,就算是再次鲜血染指,亦在所不惜!
只要往前一寸,清刚便会划开何步先的血管,再用力一分,对方必然身首异处。只要结果了何步先的性命,便可断了今后的祸根,可没了何步先,日后当真便没有陈步先,黄步先么?
叶花燃眼神如冰,那手仅仅只是在清刚上压了压,何步先的脖颈便划开了一个扣子,她的声音比眼神更冷,“我不要你的道歉,更不要你的三跪九叩。何行迟,你只要记住,如果你哪天,轻信他人挑唆,胆敢背叛你家大少,我一定活剥了你的皮,再剖开你的心,把你的肉剁成肉泥,命令你妹妹亲口吃下去,再将你妹妹卖入窑子,要她倚门卖笑,迎来送往。”
小娃娃学穿大人衣,这小格格一身细皮嫩肉,还学人威胁人,剖皮抽心什么的,听了只觉滑稽,直至听到叶花燃用森冷的语气提及了他的妹妹,全然忘了脖子上还架着匕首清刚,何步先粗红了脖子,脖子的血痕可见血肉,他却似感觉不到疼,只瞪圆了一双虎目,似随时要上前扑杀的野兽,瞪着眼前皮白柔嫩的小格格,眼神凶狠,“奶娃焉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