单道真对此并不怎么关心,他的上书被皇帝批复了,军中开始了第一次探亲浪潮。作为发起人,小单自然捞到了一个名额。至于另外的几个名额自然经过了一番激烈的角逐,最后薛仁贵成功得手一个,其余的被郎将以及一些精锐士卒得了。
临行前,程处嗣与尉迟宝林写了书信,拖薛仁贵带回家里。至于为什么不让单道真带走,那是因为李绩作为并州大都督是没有休假的,因此李家决定今年在太原过年。
辞别了李靖大将军,小单飞马赶往太原。现在他身边也有几个亲随,都是他在凉州招募的一些家将。招募家将的行为在大唐并不是什么新鲜事,以单道真现在的官位,如果身边没有一两个得力的人手,反而会让人觉得别扭。
小单一开始确实没有在意这些事情,最后还是在李靖的要求下,这才收拢了一批手下。凉州之地两年征战,许多人口流离失所,单道真在其中招募了一些品行端正的少年,经过这段时间的培养已经开始渐渐的展露锋芒了。
单道真对管理家将方面缺乏经验,最后猛然想起自己手下有个能人啊,那就是单全的儿子“小徐庶”单福啊。单福自从跟对单道真以来,小单便将他留下长安,帮助李家照理铺面生意。如今自己在军中地位稳固,也应该完成对单全的承诺,给单福一个未来。
因此单道真向李靖要了一个队正的官职,就这样单福成为了单道真的亲军统领。除了单福之外,单道真打的副手孙河也“死皮赖脸”的加入亲卫队中。
孙河是单道真一手调教出来的副手,本来在军中已经有了校尉的官职,但是孙河觉得一个区区校尉,没有跟随在小单将军身边来的舒坦。就这样在赫赫有名的豺狼爪牙凑齐了。
单道真一行人游山玩水,难得的放松一下心情。就这样不急不缓的行进,直到腊月二十他们才进入并州的地界。日落西山,小单吩咐众人落脚。
刚刚进入客栈,一顶软轿也出现在客栈门口,客栈掌管赶紧接了出去,躬身说道:“老爷您来了。”
“嗯,快过年了,大家都辛苦了,今年的年底的薪俸翻倍。”一道苍老的声音传来,语气中带着不可置否的威严,单道真回身望去,两人正好四目相对。
老人的身子顿了顿,然后一脸笑意的走了过来,说道:“小单校尉也到并州了,哦,不对,现在应该称呼您为小单将军了。”面对老人的热情,单道真微不可查的皱了皱眉。老人家非富即贵,又知道他的身份,恐怕出身不简单。
“不知老先生是那位?”单道真躬身施礼,一副翩翩公子的样子。老人微微笑了笑,说道:“在下是这间客栈的老板,去岁在京城时,曾目睹过将军的英姿,不知能否与小单将军聊上几句呢?”
“老丈客气了,在下愿意恭听教诲,还请老丈莫要称呼我为将军,只叫小单即可?”单道真姿态恭谨,却又不卑不亢,老人满意的点点头,摆手吩咐掌柜准备酒宴。
客栈掌柜立刻吩咐属下清空了二楼雅室,单道真搀扶着老人缓步而上。大堂内,老板也命人准备了两桌酒席,一桌为单福等人,一桌为老人的随从。
孙河在对方身上扫了几眼,轻声说道:“福哥,对方可不简单啊。这些人都是高手,他们形神内敛,绝对是擅长技击之人。我猜他们应该都是江湖上的游侠。”
“呵呵,不必理会。他们不会轻举妄动,而且今日相会,肯定会给我们在并州带来不少便利。接下来可以好好的游玩一番了。”单福一脸轻松,与孙河完全是两个模样。
“福哥你是怎么知道的?”孙河一脸好奇,八卦之火熊熊燃烧。单福眼珠转了转说道:“你既然跟随少爷,我也就不瞒你了。你猜这间客栈是谁家的产业?”
“啥?”孙河愣愣的看着单福,说好的不满我呢?怎么又让我猜啊。单福笑了笑,问道:“我没记错,孙校尉的祖籍也是并州吧。那么刚刚老人与掌柜的对话,孙校尉可听明白了?”
“他们说的是并州地方的方言,有什么问题吗?”孙河一怔,不知道单福怎么又将话题转移到了方言上。
“老人是客栈的幕后老板,那么客栈内的一切自然是以他为中心。他满口的并州方言,说明他是土生土长的并州人。你说这位护卫都是武艺高强之士,那么你想想,在并州,有家族才能雇佣的起这么多的高手?”单福一口酒,一口菜,边吃边说,很是惬意。
“王家”孙河眼睛一亮,心中登时明了起来。是了,在并州地界,能有如此实力的家族只有“太原王氏”单福忽然压低声音说道:“我跟你说,咱们少爷......”
单福将单道真的身世大概讲了一遍,孙河的脸色登时放松下来。刚刚的话属于绝对机密,孙河明白,单福将这件事情告诉他,以后他与单家便绑在一起了。不过这也正是孙河希望的,因此二人对视一眼,心照不宣的笑了笑。
二楼雅间,老人与单道真分宾主落座。老人说的:“素问小单机警,我想我的身份你应该想到了吧?”
“王老大人好。”单道真微微笑了笑,依旧是一脸恭谨的模样,老人满意的点点头,说的:“那么你可知道,我王家与你母亲的关系?”
“知道。”单道真丝毫不避讳,眼神平静的看着面前的老人。这老者正是王家的当代家主王顗,单道真的回答,令他一怔,随即无奈苦笑道:“陛下果然是陛下,居然又被他抢先了一步。”
“你既然知道原委,为什么还帮助李唐皇室与我世家作对?王顗有些生气,继位李世民抢先一步,也为单道真没有选择世家。这种生气毫无由来,就连他自己说完话后,都怔了一下。
单道真微微笑道:“当然是了为活着,为了好好的活着。”
王顗愕然无语。
单道真接着说道:“我父亲死了时候,王家为了避嫌将我抛弃了,我的母亲为此郁郁而死,我想当时她一定找过你吧?我义父是李唐的重臣,他收养了我,待如亲子,你认为是十几年的养育之恩重要,还要那虚无缥缈的血缘关系重要?哦对了,你可能不知道,我的字是徐生,这个字是什么意思,我想你应该知道。”
王顗沉默不语,他的女儿自然找过他,可是王家当时损失了王世充,正在蛰伏期间,怎么敢收下单雄信的孩子?就这样,王顗任由女儿跪在门前,就是避而不见,这也成了老王顗心中最大的痛苦,可是没想到,今天却被女儿的儿子,无情的揭开了。
“而且,五姓七望看似强大,实际上已经穷途末路。你们号称千年世家,为家族的荣光沾沾自喜,却不知道荣耀了一千年,必然也腐朽了一千年,这一点从王承安的行为中就可以看出一二。世家如此传家,三代之后必然垮台,你认为我为什么还要跟你们一起灭亡。”单道真抿了一口茶,继续出言打击道。
“哼,谁能灭的了我们,我们王家根深蒂固,民间声望极高,朝中更是子弟遍地,当今皇帝也不敢轻易动我们。”王顗冷哼一声,神色已经冷静了下来,他对单道真的看法颇不以为然。
单道真笑了笑,说道:“‘不敢轻易动你们’与‘不敢动你们’是两个概念,在民间你们做过善事,同时也有过恶行。一个一生行善的人,一旦被发现作恶,哪怕是一点点小事,都会被无限的放大。陛下只需要随便找个借口,就能灭你们满门。至于说到你们根深蒂固的关系,你认为将自己的身家性命,押到别人身上,你能相信对方毫无私心吗?”
“如此说来,世家只能造反图存吗?”王顗面色凝重的喝着茶,他并不想弱了气势,可是单道真每一句话都直指世家核心。五姓七望的联盟是被李世民逼迫形成了,李世民的强大他们比任何人都清楚。
“造反?靠几个家丁?”单道真几乎笑出声来。王顗的面色登时黑了下去,小单却还嫌不够,得意洋洋的说道:“王朝之所以没落,究其根本是天子享乐,不思进取。同样的道理,世家灭亡,也是因为失去进取之心,只知道躺在家业上,称王称霸。”
“那你说,世家应该如何进取?”王顗面色凝重,今日对话的重量,远远超过了他的想象。
单道真笑着回道:“中华之外,尚有无数小国,那些小国根本无法与世家相抗,更不在中原帝王的眼中。我若为世家之主,必然会将眼光集中在华夏之外,做一个隐世豪门,绝对不会在圣王面前,搬动是非,自寻死路。”
“隐世豪门吗?”王顗再次沉默起来,这一次,王老大人宛如老僧入定一般,陷入深深的思虑之中。单道真并没有打扰他,而是悄悄的离开了房间。
他长长了出了一口气,总算是将这个老家伙忽悠了。山单道真提出的核心理念其实是“殖民策略”以及后世跨国公司的经营理念。如果说到细节操作,单道真绝对无言以对,但如果是“夸夸其谈”那他这个千年之后的灵魂,自然远超现在世家大族。
当天夜里,单道真美美的睡了一夜,老王顗却半夜上路,提前向太原祖地赶去。小单同志对此毫不理会,直到日上三竿之后,他才命众人收拾行李,向太原行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