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房当初盘下的小酒楼后院有个两进的院子,四妹听说之后便日日到二夫人祁氏耳边嘟囔,说受不了山里的蚊子,面上都被叮了口豆大的红印子。看的祁氏甚是心疼,再加上二夫人自己也受不了那些苍蝇和田蛙,遂也顺杆而下劝了二老爷,如今他们一家子已经去郡上半月有余。
苏娴安慰道,“没事儿,过段日子先,偷得浮生半日闲,我再过几天舒坦日子,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比较喜欢现在的生活。”
苏荷一脸无奈,“那行吧,有什么需要的就来跟我说。”都说有其父必有其子,还真是,三叔是个潇洒闲散不理世事的人,如今五妹也是这么个性子,以后还真不知道是好是坏。
入夜渐微凉,抄手游廊上的八角灯笼随着晚风轻轻摇曳,晃着无数的光影。
屋内,在四扇插屏后趴在红木雕桌上的苏娴皱了皱眉,浓长的羽睫微微颤动,待神智慢慢恢复过来时,看着对面正端端正正的站着一个人。
一身黑衣锦袍,领口的暗纹也是用黑色丝线勾勒出来,一头黑长垂直的头发用银冠束了起来,额前刘海斜飞,剑眉星目,高鼻梁,薄唇紧抿,左手持着一把银丝嵌玉的佩剑,双手环抱胸前。
“苏小姐,您醒了。”冷酷的声音瞬间让苏娴清醒了过来。
苏娴紧紧盯着对面的人,却并未急着开口问人抓她来的缘由。
辰宇见苏娴并未慌张,反正一副镇定自若的模样,心底暗暗点头,苏家五小姐苏娴果然不一样。
“听说您医术高明,师承神医谷谷主,今日请您过来,还请您救治我家主上。”冷酷的声音并没有一丝软化。不过,人却是站的挺直,手也放在两侧。
苏娴见此,皱了皱眉,气不打一处来,“你这人真是奇怪,你这是求人帮忙还是绑票?有这么求人的吗?大晚上的将我掳来,我家人会担心的出来到处找人的,你知不知道!”
辰宇声音毫无起伏,“苏小姐放心,只要你能帮我家主上,我保证这事绝对不会有第三个人知道。”
“呵……”苏娴气笑了,好,要我帮忙是吧,行啊,到时候有你吃苦的时候!
辰宇好似看出了苏娴的目的,冷酷的声音似是附上了一层冰层,泛着寒意,“苏小姐最好不要使什么小手段,不然,我不保证您家里的几位是否安全。”
苏娴心底一咯噔,她差点忘记了,现在她已经不是京城名望之族的小姐了,而是人为刀俎我为鱼肉的境地。况且,就目前情况看这人的主上分明就是个来头不小的人。
苏娴收起心中的小九九,面上一如既往地淡然,“带我去见你家主上吧。”
屋内摆放着一个描金四扇的水墨画屏风,梨花木飞龙莲花纹桌上摆着孔雀蓝釉暗刻麒麟纹三足香炉,熏炉里清淡的温香袅袅而起,笔墨纸砚一应俱全,除却奢华高雅的摆设看不出屋子主人的丁点喜好,然而也无法猜测出其真正身份。
红木雕云纹嵌理石床上,是一名和衣而卧的男子,肤质白皙,一头黑发如水雾一般散开,眉心深锁,细密的睫毛犹在微微颤抖,羽睫上凝结了零星冰渣子,跟碎玉一般。如神斧雕刻一般立体的鼻梁,绝美的唇正紧抿着,不时地呼吸急促,然而,苏娴知道,对方深陷昏迷,正经受着令人无法想象的折磨。
“给我准备金针。”苏娴这会儿也没时间计较那么多了。对方毫无预兆的将自己掳来,她身上根本没有带她平日里随身携带的金针。
辰宇见对方并没有异常,便道,“给我一盏茶的时间。”
苏娴点点头。“顺便让人准备热水,陈酿,还有火折子和碟子。”
“好。”
待辰宇离开,苏娴走上前,眼神对对方的绝色并未露出半点痴迷,她的眼里,只剩下病人二字。
毫不犹豫地伸手想要将男子的上衣脱下,然而手在距离男子还有一指距离的时候停住了,苏娴眉梢微挑,这人,即便陷入深度昏迷也还会有下意识的防范……
不过短暂的思绪,一瞬间,苏娴便恢复了平静,用力地将对方的手掰开,毫不拖沓地将男子的上衣扒拉开。
将东西拿进来的辰宇见此,眼神微闪,复杂的光芒随着一闪而过,眼神低垂不多看一眼。
苏娴见人进来了,随口道,“你把那边的茶几移过来,将东西放置在那上边,好了后过来帮我一把。”她需要男子盘腿坐起来,这样才方便她施针,奈何,这男子也忒重了点。
让辰宇将男子扶好,苏娴则坐着针灸的准备工作。
她将少许陈酿倒入荷叶碟子中,火折子一点,整个荷叶碟轻微嘭的一声燃起了火焰,紧接着苏娴又将金针慢慢放在火焰上方来回灼烧,随后以着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插入了男子的肩井穴,天髎穴,神堂穴等。
一个时辰的治疗,辰宇不得不承认,苏娴的医术确实是高明,主上的寒症明显好转了许多,身上的体温渐渐恢复,羽睫上的冰碴子都化作了零星的水珠。
只可惜,苏娴是个女儿身。
苏娴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渍,道,“我给你开副缓解他寒症的方子,你若是不相信,可以先给别人看过,若是觉得可以,那就再将此药熬煮给他喝下。但是,这煮药的水必须是清晨竹叶尖上的露珠所熬,三碗煎成一碗即可。”
辰宇点点头,苏娴跟着白谷主行医多年,白谷主的医德高尚,苏娴也定不会做些伤害主上的事。
这是一个全是冰霜的世界,无论走到哪儿,全都被冰寒的雪覆盖,甚至就连天空,那平日里轻飘浮云的云都粹着冰渣子,铺天盖地的寒冷如一双手紧紧的抓住了你那火热的心脏。冰雪连天中,一抹玄色在其中,君风逸站立在这冰雪世界之中,那无边际的冰,漫无止境的寂,直袭他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