羲国,元庆二十五年。
黑得发紫的夜空,被一道短剑般的闪电划破,同时划破的,还有皇宫的宁静。
养心殿内,年事已高的老皇帝正左拥右抱,睡得正香。而养心殿外,年轻的皇子领着属于他自己的铁骑,面色冷峻,一言不发。
他就这么站着,就领着军队这么站在养心殿外,任由雨水顺着面庞流下。于他而言,殿内的人,已经是个死人了。
他也不急这一时半会儿,反正御林军已经听令于他,他再让自己的猎物偷得这一会儿小憩的时间,又有何妨?
差不多了,慕千宸把手一挥,训练有素的军队就将养心殿围了个水泄不通,慕千宸迈着不疾不徐的步子,从容地跨进养心殿的大门。
老皇帝反应再迟钝,也清醒了过来。寝殿都被围了,这么大动静,冬眠的熊都该醒了,更何况是个人呢?
“啪嗒、啪嗒、啪嗒”
慕千宸从容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地传入老皇帝耳中,让他不由得心神一颤。
“我的好父皇,是我呀!”慕千宸略带玩味的语气,落在老皇帝耳中,宛如地狱里追魂夺命的恶鬼。
慕千宸不紧不慢地靠近,从容不迫地杀了老皇帝身旁的可人儿。
温热的血,溅了老皇帝一脸。
老皇帝开始呼救:“来人!快来人!护驾!来人啊!!”是如此的绝望,撕心裂肺。
“我的好父皇,不必再叫了,不会有人来的,现在整个宫里,可都是我的人。”
闻言,老皇帝的脸上蒙上一层惊恐,“你疯了!你这个疯子,你是要弑父篡位吗?!”
“没错!”慕千宸毫不迟疑。
“我是疯了,”慕千宸的语气陡然怨愤起来,“两年前,在你杀我妻儿的时候,我就已经疯了!!”
老皇帝的思绪,不禁被带回到两年前,也是在这么一个雨夜,他处死了慕千宸的王妃云九歌。
据他的影卫来报,当时慕千宸满手鲜血,全是云九歌的血,想来应是云九歌身怀有孕而不知,饮了鸩酒之后,便一尸两命。
可老皇帝不知道的是,那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是父子反目的导火索。
慕千宸满目狰狞,“我这辈子都忘不了,母后临终时的死不瞑目,千帆和亲前的朦胧泪眼,还有九歌死前,抓着我的手,求我救孩子!”
“而这一切,都是因为你!”慕千宸嘶吼着,双眼通红。
老皇帝慌不择路打出了亲情牌,“你别忘了,我是大羲的皇帝,是你的父亲!!”
慕千宸却满脸轻蔑,“父亲?在我母后临终的那一刻,我便没有了父亲!!”
“你说你是大羲的帝王?可笑!在你定下重税,大兴土木的时候,大羲的乾明帝,就已经驾崩了!”慕千宸一字一句,冰冷地提醒着老皇帝,这些年,他的所作所为。
老皇帝还欲再言,却被一把贯穿身体的长剑堵了回去。他低头,不可置信地看着那把剑。
那是慕千宸及冠时,他送的。
想不到,几年后的今天,却用来结果他的性命。
老皇帝带着心中的不甘,慢慢绝了生机,鲜血缓缓流出,浸透养心殿雕工华美的地砖,尽态极妍。
可慕千宸并不觉得赏心悦目,他只觉得,这里肮脏极了,令人恶心透了,再没了幼时的欢乐。
“九歌,我给你们报仇了,你和孩子,可以放心了。我会照顾好染儿和梵儿,你就放心吧。”慕千宸拔出那把剑,喃喃道。
“我杀了他,我该高兴的,可是为什么,我这么难过呢?”慕千宸一抹脸,竟然摸出一手晶亮。
是泪水,是自云九歌死后,再也没有出现在他脸上的东西。
慕千宸挥挥手,四个影卫便出现在殿内,料理殿内的残局,面无表情,身形如同鬼魅。
慕千宸知道,大抵是亲情在作祟,但他更清楚一点,逝者已逝,活着的人才是最重要的。
他狠狠擦干泪水,面色冷峻地出去了,离开这令他厌恶的地方。
雨夜,一如两年前那般凄寒。
第二日,慕千宸昭告天下,老皇帝昨夜遇刺身亡。
有点能耐的大臣,都知道老皇帝真正的死因并非如此,但他们也不敢揭穿慕千宸的谎言。
他们不敢,也不能。
因为先帝膝下,只剩下慕千宸这位先皇后嫡出的皇子,其余的,全部都被慕千宸不着声色铲除了。
连有无遗诏都无需顾忌,因为就只有这么一个皇子能继承皇位。
老皇帝生前作孽太多,让整个羲国民不聊生,所有百姓都是怨声载道。所以,丧期一过,百姓们便欢喜鼓舞地撤去了缟素。
而慕千宸这个新帝也就顺理成章地得到了百姓的爱戴。
慕千宸登基后,推行了一系列举措,让先前千疮百孔的大羲得以休养生息。
他登基三个月后的一天,接到了来自丞相府的信鸽后,就带着一脸诡异的笑,去了儿子的住所。
慕千宸进去的时候,四岁的慕寂梵正一本正经地背诵着千字文:“天地玄黄,宇宙洪荒……”
慕千宸笑得十分不可描述,慕寂梵本能地感到背脊一寒,“爹,你干嘛?”
“儿啊,爹给你找个媳妇儿,你姐我是不担心,我就愁你啊!我这日愁夜愁,生怕你找不着媳妇儿,爹的头发都愁白了,你瞅瞅!!”
慕千宸想一出是一出,说着还真要拨开发髻给自家儿子看。
慕寂梵感到一阵恶寒。
慕千宸可不理他,领着他就往外走,“走走走,去你白叔府上。”
而此时的白丞相府,一个新生命正在降临。
卧房外,丞相白晏南正焦急地来回踱着步,他身后的半大萝卜头白轩宇有样学样。
白晏南躁意十足地挥手道:“你小子干嘛呢?!去!别扰着你娘!”
白轩宇闻言,便停了下来,在院中寻了一处石凳,坐了下来。
白晏南又踱了一会儿步,迟迟得不到消息,听着自家夫人刻意压抑的呜咽,心里焦躁不已。这会儿见白轩宇在那儿坐着,怒道:“这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有心情坐着!”
白轩宇:……
貌似,是你嫌我烦,让我一边儿去的吧?这会儿又说我不着急,不上心。得!谁让你是我亲爹!白轩宇腹诽道。
不过好在,没过多久,这个磨人的新生命就降临了,稳婆抱着孩子喜道:“恭喜相爷,是个小姐!”
“呦!是个姑娘!姑娘好啊!”白晏南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被一道声音打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