铃儿被那一声声阵震得略有些醒悟,她盘膝而坐,兰指双捻。浮华轮诀色色轮,瑟瑟光,瑟瑟影。她虽倒挂金钟,却坐如磐石。盤若不偌,不偌盤。她的眼开始由混浊略显清澈。
饿了没有吃的东西,渴了没有喝的东西,睡了也在天上被托着飞。她的脑袋嗡嗡作痛,眼冒金星,无有半点力气。
三天后她简直饿疯了眼。两眼发绿,她觉得她可以吃掉身边任何一样东西,仿佛身边任何东西是可以吃的,包括石头,草,树。她毫无原则的去够身边任何一样东西。无奈,够不到,吃不着。
到了第七天,她的头发更加枯黄,眼睛微凸,颧骨深陷,嘴唇龟裂,皮肤瘪。她无力地闭上眼睛。她觉得是要死了,马上。她喉咙发涩,竟说不出一句话。
两只紫鸟飞旋盘空,仿若天降神兵。这两只鸟忽而平张开翅膀从天边俯冲下来,忽而奋翅勇飞,长长的尾毛在天际滑出彩虹之光。尖锐的鸟鸣仿穿破整个天宇。侧飞,横飞,翻转,一连串伏美且萧洒。你看它们深紫的眼睛,黑得发亮的尖尖的嘴。嘴中各衔了一串紫色的果子。紫果通体发光宛若玛瑙,晶莹剔透,流光溢彩。与紫鸟相映成趣,好一幅美图。
铃儿时在是饿坏了,她看到了鸟,也看到了果子。早就听说紫果外貌虽美却极不好吃,苦中带涩,涩中又酸,且奇臭难闻,百虫皆盾。她现在哪里顾得上美味,只想着充饥裹腹,饥不择时,想必便是这般。她两眼放出狼一样的狠光。两串紫果落在她手中。她低头便咬。其状犹如野人。她的味觉和嗅觉失灵了么?
“你还活着?”一只紫鸟落在她肩头。尾毛贴着她的衣衫。
“你就不怕我把你吃掉?”一串果子很快下了肚。
“是吗?”另一只飞走了。
“不要走不要走!这里一个活物都没有!我要死啦!”铃儿喊起来,那两只眼好比黑夜两盏鬼灯。她的两只手比鸡爪还要尖细。好好的一个胖娃娃变成这副鬼样,何止皮包骨头。我倒想信,如果能她能生吞了那只鸟,至少鸟肉要比紫果更能充饥。
“你觉得什么才是活着吗?”停在她肩头的紫鸟并没有想走的意思。
“有东西吃就是活着。这还用问。”铃儿不假思索。
“好吃吗?”紫鸟拨弄着它的鸟头。
“饿了什么都好吃。还有吗?只要有。”铃儿很是天真。
“你把你三天的量都吃完了。”紫鸟又整理它的羽毛。
“什么!三天!”铃儿的两只鬼眼更加吓人。
“如果,你可以考虑把我吃掉。”那紫鸟一脸平静。
“你让我吃!你就活不成啦!”铃儿一脸惊异,“真的?”
“真的。”那紫鸟从她的肩头跳下来。铃儿盯着那只紫鸟,死死盯着。它太像一个人无崖子。
“无崖子。无崖子?”铃儿失声叫出来,“是你吗?无崖子。”
“你为什么不想事情呢?所有来这里的人都会想事情。”说完那最后的一只紫鸟便飞走了。
掌控自我?参悟生死?静坐冥想?铃儿想不出东西来,她的脑子里除了好吃的饭,菜,水果,零食。
玄冥诀打通玄冥真气,让六元归一。铃儿除了做到这一点,让她更进一步,实在有点难。一般吗,就算成年的玄冥人也不一定有资格进悬浮崖参悟。这个没心没肺的家伙,是狗运还是劫难。
因为繁复所以繁复,因为简单所以简单。世间的本质。
由生而死,由死而生,生生死死,死死生生,如此往复循环。生便是食,食便是生。无往而归?无归而果?民以食,士以名。名虚食实。实实而无果,实果而无名。禄禄终生何为生死?渺茫尘世何为生死?
有人说希望便是生,有人说快乐便是生,有人说功成名就便是生,有人说叱咤风云便是生,有人有爱便是生,有人说有情便是生,有人说身体健康便是生,有人说活着便是生,能呼能吸便是生。什么是三千烦恼丝?什么是生不如死?死后得生?
铃儿虽是孩子,但其消化过的书是普通成人的十倍,百倍。什么是佛?什么是道?什么是仙?什么是法?什么是聪明?什么是傻瓜?铃儿的眼前是玻璃被打碎的许多棱角的接口渗出血来,灯光,玻璃和血,破碎而完美的视觉冲突。怪异而夸张的人性构造。这是幻。这许多的不规则的棱形线条因为撞击而粗野,因为破碎而细腻,因为渗血而柔和,因为柔和而变异,因为变异而扭曲,因为扭曲而痛苦,因为痛苦而撞击。这是铃儿所能见的幻影。是她的痛苦么?是人性的痛苦么?
铃儿仿佛听见,不,她嗅得到,她看见了,无数的马匹嘶吼起来。她看得见他们暴突的青筋,无边而广茂的草原,无边而凄美的沙漠。她看到了,看到了沙漠的暴躁。看到了沙暴面前夸张的鼻孔,被放大百倍的臂膀。这是人性的挣扎吗?这是人性的发泄吗?物欲?人欲?灵欲?这被蒙上了雾一样的神秘。
铃儿的思维像触电网一样急促,又呈沙漏一样静逆,在细而浊的空间里。什么是生?什么是死?什么是重生?什么是复死?铃儿的头像在蒸桑拿一样,一阵阵轻气,一阵阵白烟,她在走火入魔吗?
成年女人的头发,男子的胡须。美女的红唇吐着毒蛇的毒丝,一吐一伸,一吐一伸,舌尖从人的口中吸取人的脑髓。那个大大呈三角形的男子,最后是个完美的三角形了。一切都在展开,平铺。
铃儿看到了皮肤一层层,一层层裂。花朵一层层,一层层绽放。和着那破裂的皮肤,那样有节奏。现在看那个三角形,名和利将他吊着,三角形是空的,他也是空的,欲望本身也是空的。铃儿将小脑袋探进那个三角形里,三角形一会大,一会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