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阳行听从了队长向龙的安排。自演武阁归来后,他就一直呆在宿舍看拳经。时不时的,他也伸手比划一下,好像是在练功。可一连几日,始终都没人跟他说话,即便看到他练功也当是没看见。
原本热切想要指导欧阳行的向龙,在欧阳行进演武阁之前还争分夺秒,生怕浪费一分钟。可是欧阳行离开演武阁,向龙便对欧阳行采取了放养政策,再不理会了。
欧阳行心中虽有疑惑,却察觉到大家对自己突然多出了一些敌意。
日子一天天的过去,舍友们极力避免和欧阳行在一起。白天里大家根本不回宿舍,晚上大家也回来得迟,回来后也是倒头就睡。
欧阳行渐渐习惯孤独,可他发现舍友对他的态度竟然一天比一天恶劣。开始有人故意鹏他,故意磕他得床脚,故意将洗脚水洒在他身上。
临近东厂大比的时候,终于有舍友忍不住当着欧阳行的面嘀咕了一句:“我真后悔来一队,太丢人了!”
欧阳行听的稀里糊涂,遭受了冷眼之后他也不敢说什么,只是诧异地看着嘲讽自己的舍友离去,没有计较。晚些时候,这个舍友突然拿着一把刀冲回了宿舍。
“我要杀了你!”
说着这位舍友便提着刀往欧阳行脸上劈来。
欧阳行不明所以,愣愣站着没动。跟在舍友身后的其他钦天监侍卫赶忙拉住,道:“你忍一忍,忍一忍,可不能杀人呀!”
“放开我!我要杀死这个无耻败类!”
“我从小到大就没有受过着委屈!我不能忍受别人戳我的脊梁骨!”
“你们放开,放开!”
……
欧阳行看着门口好像泼妇骂街一般情绪激动的舍友,搔了搔头,不理解地问道:“我究竟做了什么?你怎么这么生气?”
“你做了什么?你有什么资格入选十位晋级名单?就凭你这么个废物,也想参加决赛?”
“你以为你是吴建军吗?人家加入钦天监十二年,缉拿魔修无数!你有什么资格顶替掉别人?”
“我们朱雀司哪个不是铮铮傲骨,怎么有你这样的人?”
“我要杀了你!”
“现在只要我一出门,别人就会说:看,这是朱雀司一大队第一小队的!跟那个走后门欧阳行一队。”
“我恨不得钻到底缝里你知道不知道?”
……
欧阳行隐隐听明白了,他茫然道:“什么是晋级名额,这事我不知道。”
那挥着刀要杀人的舍友突然停下了动作,明晃晃的长刀被他举在头顶,映衬出欧阳行那老实巴交的黝黑的面庞。操刀客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旁边拉架的人手上看到欧阳行脸上得质朴,也是嘴角一颤。是啊,这事欧阳行压根就不知道,怎么也怪罪不到人家的头上。
要杀人的舍友神色决然,道:“你不知道又如何?就是你这个败类败坏了我们朱雀司的名声,你不知道我也要杀你!杀了你,才能平众怒!我们朱雀司丢不起这个人!”
说着这人挥刀就要再次上前砍杀欧阳行。
旁边的人赶忙劝道:“不可,这可是司主亲自带回来的人,又无过错,岂能滥杀?”
“是啊!万万不可,不要冲动。”
操刀之人却已经管不了这么多了,只是挣扎着上前。同时有人劝道:“欧阳行,你快走!”
欧阳行皱了皱眉头,慢慢从床上坐起,从容地站了起来。
“他可不是跟你闹着玩,小行,你快去找向龙队长!”
欧阳行摇了摇头,直勾勾盯着操刀客道:“你不应该杀我。“
众人皆是一愣,那冲动操刀的人狰狞问道:“为什么不该杀你?你这个该死的废物!”
“东厂大比的规则是白虎司定的,晋级名额的事情我也从不知晓。若是我贿赂上司徇私舞弊,那我自然该死。但我光明正大报名参加比赛,除了去演武阁一次,再没出过这个大门,我又做错了什么呢?我没有破坏规则,也没有做见不得人的事。我不明白,你为什么会对我生气。”
“是我生你的气吗?你知不知道你现在已经是整个钦天监的笑柄,所有人都知道知道朱雀司有一个废物,靠走后门晋级东厂大比。甚至有人说你是司主养的小白脸!”
说完着操刀之人看了欧阳行那黑脸一眼:“呸!这话他们都能说得出口!都是因为你,败坏了我们司主的名声!不杀你我们杀谁?”
欧阳行笑了笑,没有冲动,反到平静问:“是谁把我带回钦天监的?”
“司主大人!”
“是谁帮我报名参赛的?”
“司主大人。”
“是谁提前终止报名的?”
“绿意大人!”
“是谁帮我入选直接晋级的名额?”
“黑狼大人!”
欧阳行点了点头:“不错,我什么都没有做,一切都是这三个人安排的。是他们败坏了钦天监的规矩,是他们违反了东厂大比的规则,你应该杀的不是我,是他们三个。”
“你!”冲动的操刀者听到欧阳行这话,猛地一噎,当场昏死了过去。
舍友们一片慌乱:“怎么了?快抬医师那里!”
同时也有人恶狠狠盯着欧阳行,道:“欧阳行,你嘴巴放干净些。三位大人为了你惹出这么多麻烦,你竟然不领情,简直是厚颜无耻!”
“我自然感激三位大人,但这不妨碍我所说的道理。”欧阳行侃侃而谈道:
“我只是就事论事跟你们说明白。”
“人们总是习惯用冲动的暴力针对受害的弱者,用麻木的顺从对待施害的上位者。”
“你们若是坚持正义与公平,并且要维护自己对正义与公平的信仰,就应该去找那三位大人,而不是来找我。”
“其他三司中的侍卫有心里不服的,也应该去骂这三位大人,而不是来骂我。你们也只能因为这三位大人而感到耻辱,不能因为什么都没有做的我而感到耻辱。”
欧阳行一字一句,平静无比地说出来,却根本没有作用。
室友们那里听得进这些话,有人恶狠狠道:“没想到你竟然还是个嘴角凌厉的,你别得意,我们走着瞧!“
“就是,仗着司主的厚爱在这里耀武扬威,算什么本事?”
说罢一行人抬着那个操刀的舍友气冲冲离去。
欧阳行虽然缺失了大部分记忆,但识海中千万本书籍已经浑然融入他的潜意识。他看问题自然不会如年轻人一般冲动肤浅。但即便如此,他也是有情绪的。
看到这些人一边走还一边骂骂咧咧,欧阳行也有些恼火:“不可理喻。”
不过明白这些事情之后,欧阳行自己也生出一丝不满:这些个司主为什么要给自己走后门?他拒绝。
他第一次违背了向龙队长的安排,走出了宿舍门,一路打听着来到了玄武司。
绿意听闻欧阳行求见,也是一头雾水。得知欧阳行竟然是来要求重新开放东厂大比报名时,他整个人都蒙了,咬着牙道:“不见!”
欧阳行吃了闭门羹,又找到了白虎司。
黑狼听闻欧阳行要求退出直接晋级名额,摸着脑袋就从衙门里练功房里冲了出来,摸着光头狠狠盯着欧阳行问道:“你再说一遍?”
欧阳行屹然不惧,就要张口再说一遍,黑狼却听也不听,猛地扑了上来。
还未见黑狼出招,欧阳行的肩膀上就是两道血淋淋的伤口。黑狼双手抓住了欧阳行的肩膀,深可入骨。
欧阳行吓了一跳,脸上却依旧没有丁点儿的畏惧,甚至没有一点点痛楚的神情。
黑狼看了欧阳行一眼,猛地将欧阳行扔了出去:“滚蛋!”
欧阳行见形势不对,也没有办法,只能拍拍屁股走人。临走时欧阳行还低声嘀咕道:“你这么做是不对的!”
黑狼差点没忍住上去给欧阳行直接弄死。
欧阳行走了之后,旁边的侍卫赶忙劝道:“司主消气,多大点事儿。都是为了您抱得美人归嘛。我看这小子还算有种,能吃得了苦。”
“要不是看他还算硬气,老子能饶了他?你看他那贱样,难不成还要去督主那儿告我的状不成?”
“消气,消气。我突然想着,红葵大人那个任务,不是还需要一个人配合吗?我看这欧阳行倒合适。”
黑狼脸上怒气慢慢收敛,眼冒精光,他扭头看向了欧阳行离开的方向:“貌似还真是。“
欧阳行一个人回到了宿舍,先找到了纱布包扎伤口。
黑狼修为甚高,虽然没有受伤,却也让欧阳行受了重伤。不过这点伤对欧阳行而言,还真算不得什么大事。丢了记忆的欧阳行自己都十分的纳闷,怎么明明这么疼,自己却根本没有疼痛该有的反应呢?难道不应该颤抖一下,呻吟一下,流点眼泪吗?
欧阳行的事情很快又流传了出去。得知这件事情后,不少原本对欧阳行骂骂咧咧,心中愤恨不服气的人都沉默了。明白人都回过神来,这件事情,貌似和欧阳行还真没有关系。但依旧有不少人依旧对欧阳行不忿,觉得欧阳行是故作姿态。
晚些时候,舍友们陆续回来。白天被气昏过去的哪个操刀客看到欧阳行,冷笑道:“惺惺作态!给谁看呢?“
可大多数舍友还是陷入了沉默,也有人忍不住朝着欧阳行多看了两眼。
欧阳行不理会众人的态度,只是默默给伤口上药。他解开纱布,露出伤口,将刺激性的药粉均匀涂抹在伤口上。在这个过程中,他没有喊疼,更没有皱眉,甚至连嘴唇都没有发生轻微的颤抖,看上去仿佛那些伤口根本就不是他的!
终于有人动容了。
这欧阳行虽然没有修为,但却是个真汉子。隐隐的,他的舍友们心底下也佩服起欧阳行来,暗道队长当初说的话是真的,这欧阳行是真能承受凌迟酷刑而不动颜色。
可是依旧没有人上前,大家只是默默地看欧阳行自己乱七八糟地裹上了纱布,而后默默低头。
宿舍里冷得很,所有人都瑟缩在自己得床上。
宿舍里也清得很,所有人都没有言语。
只不过自打今天过后,他们没有对欧阳行面前表露明显的敌意,也没有人当面讽刺欧阳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