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到春生惊现巨野湖的消息后,朱传雄找到了怀安。
在雪郡各个县城中,都有化境符师构筑的传送阵。传送阵可以在瞬间把人转移到另一处传送阵,只是这等触及空间规则的神通,消耗的元晶数量十分吓人,便是积富数十年的修士也承受不起。但朱传雄没有丝毫犹豫便使用了传送阵。
雪郡郡守怀安没有为难朱传雄,很快,朱传雄就出现在了樊县县城前的官道上。
官道上躺着无数尸体,官道上的白雪也被染得通红。朱传雄慢慢从这些尸体上走过,他闭着眼睛,眉头紧皱。
这些触目惊心的血腥场面根本不能使他感到丁点的不适,在这里,他反倒觉得原本烦躁不安的心渐渐安定了下来。夜幕中,他慢慢眯起了眼睛,露出有些令人捉摸不透的微笑。
感受着空气中依旧残留的暴躁剑气,朱传雄脑海中闪现出王恺夫人白碧霞一天前在这里大杀四方的场景。他静静思考着,白碧霞与常远山妖支山的人搏杀时,王恺在哪里呢?
他身负皇命,早在两个月前便来到了雪郡,在此之前,他从未想过会在雪郡遇到丞相王恺。
一个月前王恺进入雪郡便引起了他的注意。他知道自己回到咸阳后陛下一定会仔细询问,更重要的是他自己对王恺进入雪郡的目的也分外好奇。现在,所有的一切都隐隐把矛头指向了那个已经消失了十年的人。
无论十年前那人是如何死的,也无论谁杀了他的全家,既然已经过去了十年,那陛下肯定不愿意看到那人的影响死灰复燃。
从各处的情报来看,欧阳行确实修炼了那人的功夫。但修行了天蚕神功,便一定是那人的儿子吗?
王恺在遇刺当天不见了,在梁寨脚底下不见了。随后他便带着一个孩子去了稽县,那个孩子并不是修炼了天蚕神功的欧阳行,王恺为什么要带着那孩子去稽县呢?
他觉得眼前一片昏暗,很多事情想不明白。但此时他心里太着急了,越是着急,越是觉得千头万绪理不清楚。
自己现在究竟应该去追王恺?还是去硌梁山找欧阳行呢?
他渐渐想到,王恺只是那人的好友,而春生可是那人的心腹管家,更是战场上同生共死的战友。而且那人死后,春生也消失了十年。
既然欧阳行被春生连着护了两次,那欧阳行一定比王恺带着的孩子更重要!
想到这里,他一步步走向硌梁山,黑衣隐没在夜色中。
欧阳行背着王蕊赶路,他心中无比得激动。在王蕊传授他离阳剑诀之后,他便一直在心中默默念着这些口诀,同时也不停调用真元按照剑诀所示练习着。要不是有王蕊压着他,这一路走来,路上的石块树木肯定都要遭殃了。
巨野湖到硌梁山六十里,越是靠近硌梁山欧阳行步伐越快。路越来越熟悉,回家的感觉让欧阳行越发高兴起来。他已经忍不住要跟刘大娘说道一下自己这一天的经历,他开始想象刘大娘听自己把这一天经历的事情说完时,那目瞪口呆的样子;他也想象着刘大娘见到蕊蕊之后意外惊讶的表情。
很快,他已经背着王蕊来到了硌梁山脚下。
当看到硌梁山脚底下密密麻麻散乱一地的尸体时,欧阳行和王蕊全都震惊了。
因为天气寒冷的缘故,这些尸体没有散发出太多臭味。但遍地的鲜血依旧让空气中充满了一股令人作呕的血腥气。有不少野兽正钻在尸体之中啃咬着,在雪郡,这些野兽要再寒冬中熬过七八个月漫长的冬季实在不容易,这些尸体对他们而言简直就是天降横财。
野兽嚼食尸体的声音在暗夜中传来,欧阳行已经是一身的鸡皮疙瘩。王蕊则清楚地记得,这里就是她和娘亲被刺杀的地方。她现在终于有些慌了,竟然有这么多人想要刺杀他们吗?竟然死了这么多人,里面会不会有我的娘亲?
王蕊抬起胳膊,就要指着欧阳行让他上前查看一下。但突然间,欧阳行警意大作。虽然欧阳行一整天都感觉自己时时刻刻被人注视着,但他并没有感觉到危险。可刚才王蕊抬手的那一瞬间,他如芒在背,只觉得有一股巨大的危险在等待着自己。
不等着王蕊说话,他立马就转身,想要另选一条上山的道路。
欧阳行心中不停默念着:“欧阳行呀欧阳行,你可别冲动,虽然你现在已经是高手高手高高手了,但不能掉以轻心啊,你背上还有个小仙女呢。”
不知道是今天下午挑衅钦天监组长的事情给了他足够的教训,还是因为他年纪轻轻已经知道怜香惜玉,总之他没有靠近那一堆尸体,而是转身就走。
王蕊正要生气,但想着今天自己的种种冲动,她终于耐下性子没有阻止欧阳行离开。
就在这个时候,突然有人大声喊道:“小行!”
欧阳行听着这声音耳熟,便转头看回去。只看到路旁边的两具尸体里,钻出一个人来,仔细一看正是硌梁山上的大壮。
“大壮哥!”
欧阳行喜出望外,终于在山脚看到自己人了。
大壮朝着欧阳行走来,欧阳行也赶紧背着王蕊朝大壮走去。
大壮手中拎着一把明晃晃的长刀,正是前天借给欧阳行劫道的那一把。这把刀大壮真是十分爱惜,看来刚才钻在尸体里,正是在寻找这一把“宝刀”。
“你这一整天去哪疯玩儿了!让我找的好苦!你知道不知道现在山下很乱,怎么不赶紧回山寨还乱跑!你让我怎么跟魏爷爷交代?”还没有靠近欧阳行,大壮已经严厉地批评起来。
欧阳行也不生气,反倒咧嘴笑着:“我这不是没事儿吗?”
“什么叫没事儿?梁寨都乱成一团了,除了刘大娘,我们都出来找你了。魏爷爷都那么大岁数了,你就不能让他省点心吗?”大壮说着就气不打一出来。
欧阳行看到大壮是真有些生气了,赶忙在大壮身前站定:“大壮哥,你别生气了。我其实……”
欧阳行还没有说完,大壮手中那一把长刀已经抵在了欧阳行的腰上。
刀锋入体,血很快就汩汩流了出来。
欧阳行感觉不到疼痛,只觉得有些不可思议。他脑海中空白一片,他怎么也想不到,山寨里的大壮哥竟然会突然突然捅自己一刀。
王蕊此时满头大汗,她好不容易休息了一会儿,丹田中积攒了一点点真元,此时全都用了出来。她的手稳稳拿在大壮的刀上,阻止了大壮的刀势。
大壮这一刀极为伶俐,若不是王蕊及时阻止,恐怕欧阳行就要被一刀砍捅个通透了!
王蕊现在也被吓得不轻。
她是当朝丞相的姑娘,当然知道大户人家的孩子未经允许偷偷出去玩,回到家后会受到责罚。梁寨名声在外,就是咸阳城中都有梁寨的演义小说,这样的地方自然也有森严规矩,但王蕊没想到梁寨的规矩竟然这么严厉。她一边捏着刀背,一边颤声轻轻在欧阳行耳边询问道:“你们家规矩这么严的吗?出来玩,就得被砍死?”
此时此刻,王蕊觉得那一天一夜也没来找自己的爹娘对自己还是很好的,因为自己偷跑出去玩也不至于受到这么严重的惩罚。
大壮根本没有想到自己这突如其来的一刀会被人注意到,他也没有想到会有人能拦住自己这突然的一刀??,他更没有想到拦住自己长刀的,竟然是一个小姑娘!
他凝眉回刀,血花从欧阳行腰间溅射而出。
前天欧阳行所获得的天蚕神气早已经化作他自己的真元,再没有修复伤口的作用。欧阳行下意识捂住自己的伤口,然后倒在了地上。
“壮哥,你干什么?”
早在破境之时,欧阳行便经历了最大的痛苦。此时即便腰伤严重,他也没有大喊大叫,只是捂着伤口盯着大壮诧异问道。
看到欧阳行倒在地上,血水溢出,大壮握刀的手有些微微颤抖,随后整个人都开始战栗后退,显得极为紧张。
欧阳行突然想起先前那没由来的一丝警意,就在刚刚抵达官道的时候,他分明感受到一股强烈的杀意。难不成这杀意就是大壮散发出来的,大壮要杀自己?
他有些难以置信地抬头,看着大壮,又问了一遍:“大壮哥,你要干什么?”
短暂的震惊与恐惧后,大壮慢慢稳定了自己的情绪,他再也不掩饰自己的杀意,恶狠狠地说道:“我要干什么?难道你自己心里没有数吗?”
欧阳行诧异地看着大壮,心中十分不解。平日里大壮表现得老实憨厚,对魏爷爷是惟命是从,今天怎么会这样说话?
不等着欧阳行发问,大壮便恶狠狠盯着欧阳行道:“你个小杂种,凭什么只有你能修行,我就只能练一些外家功法?凭什么骆叔魏老头的功夫你想学就学,即便你不学他们也都主动告诉你,而我我就得苦苦哀求才能学到一丁点儿垃圾功法?”
说着大壮恶狠狠地朝着欧阳行吐了一口唾沫,便不再多说一句,走近之后一把握住王蕊的脖子,道:“这个女孩儿倒是漂亮,”。
欧阳行如遭雷击,他没有想到大壮竟然是真的要杀他。他有些沮丧地看着大壮,不理解大壮为什么会因为这样的事情暴怒而杀自己。在他看来,平日里魏爷爷他们对自己和大壮哥都是一视同仁的。
此时看到大壮拎着红葵的脖子,当下便要站起来阻止,只是腰伤太重,他根本就无法站起来,只能着急地喊道:“大壮哥,你要干什么,蕊蕊她不是我们梁寨的人,你就是觉得我不好,也没理由伤害她。”
大壮方才指着欧阳行骂了两句,心情已经平复下来。此时他再不想搭理欧阳行一句,只是冷哼了一声,便要提刀直接捅到王蕊小腹上去。
远处朱传雄早已经察觉到这里的动静,他静静站在远处笑看着这一幕,觉得分外有趣。
天下有人处皆一般的恶,梁寨又岂能例外?
不过这大壮倒是一个人才,他是想趁着今天樊县动乱,在这里杀了欧阳行然后想要嫁祸给常远山?
察觉到大壮是真的要先杀了王蕊,欧阳行赶忙一把抱住了大壮的腿,道:“大壮哥,我要是做错了什么,一定改。你快把蕊蕊放下来,你这样弄疼蕊蕊了!”
听到欧阳行的话,远处的朱传雄没忍住,咧嘴笑了笑,只觉得小孩子说话实在是有趣。
大壮却不理会,猛地一脚踢了出去,这一脚直接踢在欧阳行小腹上,一下使得他腰上的伤口豁得更大了。巨大的疼痛从欧阳行腹部和腰伤传来,便是欧阳行也忍不住轻哼了一声。他这边刚刚被踢得停下来,便看着大壮直接提刀朝蕊蕊腹部捅了上去,就像是在屠宰一头野怪。
欧阳行几乎是下意识地并指伸出。
金色的真元从丹田中摇曳而上,辗转几个穴窍涌上指尖。
金光一闪,如崩光矢。
大壮的刀还没有挨着蕊蕊,便被这一道突如其来的剑气震的手臂发麻。当下,长刀脱手而出,大壮下意识便松开手,王蕊直接掉在了地上。
松手之后大壮转头看向那距离自己一丈远的大刀,发现刀身上竟然已经破了一个洞!
他脸上的肌肉有些抽搐,不是心疼自己的宝刀,而是愤怒。
他转身盯着欧阳行怒道:“我以为魏老头已经足够偏心了,没想到他竟然比我想得还要偏心,竟然给你这般厉害的剑气符保命,可是我呢,我竟然什么都没有!我就只有这一把刀,还是我自己攒钱打的!”
刚才大壮并没有看到欧阳行出招,还以为欧阳行是凭借魏老头给他的符文才击落了自己的宝刀。但朱传雄看得真切,方才那剑气是从欧阳行指尖传出来的。
樊县李梦给的消息真真切切,欧阳行是前天晚上才坐照成功的,他怎么可能发出剑气?
真元外放,凝气杀人,这是缘路境界才有的手段,欧阳行却做到了!这只能说明他是缘路境界的道法二重修士!难道昨晚他竟然是直接连破两境?
这也太可怕了!
十岁达到坐照境界的人并不少,但是十岁就达到缘路境界的人就太少了,便是那人当年也不过如此!
朱传雄下意识地张开了嘴唇,深深呼吸了一口气,心中感叹道:“欧阳行一定是那人的儿子,不然怎么会有这样的天赋?只是这金色的剑气不是天蚕神功的招式,倒像是离阳宫的剑诀。”
大壮重新提起自己的长刀后,也不先杀王蕊了,直接朝欧阳行走去。他嘴里叫嚷着:“我今天非要一刀砍了你,看以后魏老头还能偏心谁?”
大壮把左手护在胸前,右手斜斜插入身后的天空。
随着靠近欧阳行,大壮的步幅越来越小,步频越来越高,速度越来越快!看样子竟然是天雪一刀弑的起手式。
欧阳行这下也慌了,他不敢等着大壮落刀,便赶忙再次放出一道剑气。这道剑气比方才的剑气更有气势,金色的剑气刹那间便照亮了官道。当剑气击中大壮的长刀时,那长刀立马炸裂开来,在大壮的头顶四分五裂。
这一次大壮看得清清楚楚,剑气是从欧阳行的指尖传出来的。
看到欧阳行竟然能够直接释放真元,将自己手中的长刀击碎,大壮闭上了嘴唇,深深抿住嘴唇。可即便如此,咬牙裂齿的“滋滋”声还是从他嘴里传了出来。
他“噗通”一声跪倒在地上,脸上表情扭曲,显得极度委屈又极度愤恨。
“竟然是缘路境界!你这个废物竟然是缘路境界!”
“是啊,要是我也有上等的功法,我也早就是缘路境界了,说不准已经是凝魂境界了。”
“魏老头,我跟你势不两立!凭什么你就只教我这一招砍柴的破刀法?凭什么你就教欧阳行这般厉害的剑法?”
“我干得活少吗?我做错了什么吗?就因为我的命低贱吗?可他欧阳行高贵在哪里?”
“我不服,我不服,我不服!”
无数愤恨的言辞从大壮嘴里说出来,最后都归结为一句“我不服”。
说着大壮突然一下子站起来,带着脸上流落的眼泪鼻涕朝着欧阳行走了过去。
远处,朱传雄脸上轻嘲的笑容不见了,他面无表情地站在高处,静静地看着大壮朝欧阳行走去。
紧接着,他突然感觉到两道强大的气息从南边赶来,显然是魏老头和骆鑫到了。他皱了一下眉头,刚才不应该耽搁这么一会儿。不过幸亏春生没有回来,不然这一趟就白跑了。
他不再等待,直接闪身而出。
他的身影就像是从天而降的闪电,依稀只能看得清轨迹,却根本看不清他的脚步。
大壮正要冲过去跟欧阳行拼一个你活我死,他想着:即便要死也要出这一口恶气!但他还没有走近,就看到一个黑影突然出现在了他的面前。虽然他心生死志,但依旧被吓了一跳。紧接着还没等他看清楚人脸,他就感觉到后脑一麻,随后失去了意识。
欧阳行看到突然冲出来的黑衣人一掌便打晕了大壮,莫名其妙松了一口气。
紧接着他便看向这突然冒出来的黑衣人,有些警惕地问道:“你是谁?”
王蕊却显得十分害怕,她怯怯问道:“您是,您是朱督主吗?”
朱传雄慢慢转过身去,朝着王蕊轻轻一笑,道:“正是朱传雄。王小姐放心,是丞相大人特地叫我来寻你的,等会儿我就带你去找丞相大人。”
说话间,骆鑫和魏老头已经感到了樊县官道旁。
王蕊连连摇头:“不,就是你在派人追杀我们,我爹我娘究竟怎么样了?你为什么要派东厂的人追杀我们?”
听到这人竟然是王蕊爹娘嘱托来救王蕊时,欧阳行心里还有些失落。他没想到王蕊竟然会这么快就离开自己。就在他天人交战想着该怎么挽留王蕊的时候,突然听到王蕊说这人是来追杀她的。当下欧阳行心里一乐,中气十足地朝朱传雄喊道:“老王八蛋,我说你穿的衣服怎么这么眼熟呢!原来就是你在背后的捣鬼!吃你欧阳爷爷一剑!”
说着欧阳行双指并拢,朝着朱传雄的心脏便射出一道剑气。
不等着欧阳行剑气射出,朱传雄已经看准了方位,伸手挡在了自己的胸前。谁承想欧阳行剑气刚要射出时,腰伤的伤口突然被触动。
“哎呦!”
欧阳行轻叫了一声,扭了腰一般歪了歪身子,剑气一下子便射高了。
朱传雄这边的手刚好挡在胸口,便听到“砰”的一声,他脑袋上的珠花冠已经被欧阳行的剑气炸开了。
朱传雄浓浓的眉毛朝着上方扬了扬,眼中闪出一丝杀意。
骆鑫和魏老头刚刚赶到,便听到欧阳行大放厥词,紧接着便看到朱传雄头顶开花,不停地冒着青烟。他俩互视一眼,却根本笑不出来。春生已经离开,单凭他们俩人,真的能够抵挡这位名扬江湖几十年的“硬金刚”朱传雄吗?
随后听到欧阳行一声惨叫,魏老头赶忙上前,也不理会朱传雄,直接给欧阳行查看伤势。看到欧阳行刀伤足有一指头长,他一脸的心疼:“你这孩儿,怎么弄成这个样子了!”说着他手忙脚乱地掏出伤药来给欧阳行包扎。
伤药一敷,欧阳行疼得一哆嗦。不过疼归疼,他也不叫不喊,反而不安分地举着胳膊来回晃动着,朝着王蕊喊道:“蕊蕊,蕊蕊,你放心,我魏爷爷和骆叔来了,这老王八蛋带不走你。这里可是梁寨,老王八蛋现在是自寻死路,说不得我们要抢他一票了!”
魏无忌听着这话,给欧阳行包扎伤口的手猛地一哆嗦,随即手上使劲,给欧阳行紧紧缠了一下。
“哎呦,魏爷爷你轻点!”欧阳行道。
朱传雄也不阻止,静静看着魏无忌给欧阳行包扎完伤口才悠悠说道:“十年前,有不少魔修逃进这函谷关,仗着天蚕阵躲避我们钦天监的追查。”
魏无忌抬起头来看着朱传雄,不知道朱传雄究竟是什么意思。
骆鑫却微微眯眼,悄悄低头。
“其中境界低的就不说了,被我们钦天监追至雪郡的人里,轩辕上境的并不多,恰好我都记得:魔教的圣女叶妃儿,东岳派的少主岳少秋,赵国的逆贼李宗成……”
骆鑫听到前两个便已经听不下去了,他眉头紧皱,深吸了一口气,心中想着:“都已经十年过去了,没想到朱传雄竟然还这般记仇。这么多人,偏偏把岳少秋和叶妃儿两个人的名字放在最前面,足以见得他对这两人的恨根本没有消减。”
朗朗念了许多名字,朱传雄一摆手道:“这些逃犯在江湖上都是有头有脸的,功夫也都好分辨。赵国故将李宗成悄悄跑去妖支山当刺客,还改了一个名字叫做周涛。即便如此,他还是被我一下子找了出来。你说他一个赵国上将,竟然要去当刺客,这不是丢人现眼嘛?不过他也听话,这次来雪郡对我钦天监配合得很好,我也就不跟他计较了。”
说完他回头指着骆鑫道:“你肯定在我刚才念的那些人名里。”
然后他指着魏无忌接着说道:“而你则是化藏境界掉落的轩辕巅峰。这可就罕见了,我们钦天监虽然对那些魔修出手毫不留情,但也很少把化境高手逼得堕境。我想来想去,雪郡这十年间,貌似只有一个天雪神侍魏无忌,当年被那人给瞪了一眼,就堕境了。这位老先生,你可是叫做魏无忌呀?”
魏无忌冷笑一声:“朱传雄,别人怕你,老夫可不怕你!”
朱传雄轻轻一笑,随后转身看了看官道的南边,装模作样说道:“春生怎么还没有来呢?”
魏无忌一愣,有些惊讶道:“你怎么知道前辈的名字?”
朱传雄被这么一问,自己也愣了,道:“你们替那人养了十年孩子,竟然不知道那人最信任的管家叫春生?”
闻言魏无忌和骆鑫对视一眼,眼中满是惊骇:春生老头用的竟然是真名?
“春生现在何处?是不是又去找王恺了呢?”
朱传雄冷冷一笑,指着欧阳行说道:“没想到春生大将军这么直率的人也学会放烟雾弹了。竟然还想着找个替身帮那人的孩子打掩护,差点还真的骗了我!”
魏无忌冷冷说道:“你说话好生叫人糊涂,什么那人这人的。我们梁寨这些人一直都呆在雪郡硌梁山上,从来不认识外人。你别说这些废话了,赶紧离去,不然别怪我们不客气了!”
朱传雄轻轻一笑,扬了扬眉毛道:“好,非要我说出来吗?”
听到朱传雄的话,欧阳行一脸的迷茫,王蕊也十分疑惑。但骆鑫和魏无忌却隐隐有些颤抖,似乎十分害怕朱传雄即将要说的话。
朱传雄指着欧阳行,大声说道:“他就是战神欧阳传奇的儿子,他修炼的便是战神欧阳传奇的天蚕神功!”
听到朱传雄说出那人的名字,骆鑫猛地抬起头来,眼中满是震惊。魏无忌也吓得后退了一步。
战神欧阳传奇,人如其名,本就是一个传奇,属于整个天道大陆的传奇。
二十多年前,神州界还有数十个国家。这些国家各自为战,不少大国都想着一统神州界。
那时的秦国只拥有现在这一个雪郡的地盘。在各国征战的时候,弱小的秦国只能凭借函谷关这一道天堑自保。即便如此,秦国在关外赵国的包围下还是随时都有灭国之危,根本没有与其他国家一战之力。
随后欧阳传奇横空出世,带着秦国黑甲南下出关,首站便将神州界第一强国赵国覆灭。随后兵锋所指,所向披靡,十五年的时间便将神州界数十个国家全灭,成就如今一统神州界的秦国。
在一统神州界的过程中,欧阳传奇打了近千战,竟然未尝一败!
而欧阳传奇战神之名不光来自于他算无遗策的用兵手段,更来自于他独步古今的高绝修为。他七岁坐照,八岁缘路,十二岁凝魂,十五岁轩辕大成,十六岁化境成功,十七岁领兵南下,十八岁便进入了无数修士梦寐以求的传神境界。
在整个天道大陆,他都是最年轻的传神境界修士。
而且进入传神境界之后,他的修为亦不断提高,到最后根本没有人知道他究竟强大到了什么地步。当初中原界公认的天道第一人,天道学院院长老冉,前来中原界意图打压儒道。正在攻打楚国的欧阳传奇闻讯孤身前往,在天道学院无数强者环伺中一掌重伤这位公认的天道第一人,一举奠定他天道大陆第一强者的身份,也成就了他的战神之名。
然而就是这样的一代强者,却死在了十年前与神兽幽狐的大战中。那一战,把原本高山林立的雪郡都硬生生打成了一个平原,只有雪郡周边还有几座硌梁山这样的小山。
那一战有许多疑团直到现在还无人能解,幽狐即便是超出传神境界太多的天道神物,但作为天道大陆第一强者的欧阳传奇即便不敌,也绝对能够全身而退,怎么可能当场死亡?而且为什么欧阳传奇刚死,魔宗就会进攻靖远王府,将欧阳传奇全家老小全部杀死?
往事如烟,再也无法分辨清楚,但那些传奇故事,今人永远也不能忘却。即便欧阳传奇已经身死道消十年,但人的名,树的影,现在朱传雄突然说出他的名字来,依旧让雪郡第一寨的两位高手心跳不已。
王蕊听到朱传雄的话也彻底震惊了,她浑然忘却了自己被追杀的险情,愣愣盯着欧阳行,怎么也想不明白这个泥鳅一般黑不溜秋的家伙竟然会跟欧阳传奇这样天下闻名的神仙有瓜葛。
骆鑫看向魏无忌,突然想起一天前他曾问魏无忌的那个问题。
当时他问道:“行儿究竟是不是那人的儿子?”
魏无忌摇了摇头,说道:“我也不知道。行儿是神兽大人交给我的,我也不知道他的身世如何。”
魏无忌是最早接触到行儿的人,即便是他都不能肯定行儿的身份,此时朱传雄却一口咬定欧阳行就是欧阳传奇的儿子,那一定不可能有证据!
骆鑫赶忙上前一步,道:“胡说八道!早在十年之前,钦天监便昭告天下,那人的后人已经全部死亡,现在你竟然说行儿是那人的儿子?难不成十年前你们钦天监竟然敢欺上瞒下,哄骗这天下人不成?”
即便形势十分紧张,骆鑫依旧不敢称呼欧阳传奇的名字,似乎这四个字是什么禁忌。
朱传雄转身盯着骆鑫,冷冷地说道:“写在族谱上的人自然全都死了,但谁知道他在外面有没有遗留的血脉?欧阳行练的是那人的天蚕神功,又被春生想方设法守护着,他跟那人肯定有瓜葛!”
欧阳行一会儿看看魏无忌,一会儿看看骆鑫,一会儿看看朱传雄,一会儿看看已经傻了眼的王蕊,自己则是一脸的茫然。
听这些大人说话的意思,我还有个爹,而且我爹竟然还是欧阳传奇?
即便欧阳行也听说过战神的传奇故事。在雪郡,几乎每座城池外都有战神庙,没有人不知道战神欧阳传奇的故事。
骆鑫上前两步,哈哈大笑道:“姓朱的,即便行儿是战神的儿子,你又要怎么样?”
这一问,让朱传雄不知道怎么回答了。
魏无忌笑了笑,紧接着发问道:“不错,若是没有欧阳将军,就没有现在秦国。这般神仙人物,对秦国功劳盖天,你朱传雄现在明明知道行儿可能是那人的儿子,却要派人追杀?朝廷究竟是什么意思?难不成十年前靖远王府的屠杀案真的是朝廷做的吗?”
战神突然惨死,当时就有不少人怀疑是朝廷暗中下手,无非是狡兔死走狗烹的桥段。不过在朝廷的极力证明与丞相王恺的亲口保证下,这一股怀疑风潮才被压下去。
朱传雄冷笑一声:“既然战神将军有后,我自然需要带回咸阳,禀明陛下,让少将军承袭爵位,享受欧阳家族应该拥有的一切。只是少将军被你们这些土匪挟持,我自然要全力以赴,以防你们这些土匪挟持少将军以威胁朝廷。”
“放屁,且不说行儿跟战神毫无瓜葛,即便有瓜葛,被你带回咸阳之后岂能活命?今日你休想带走行儿。”
魏无忌毫不留情地说道,说话间,一柄幽蓝色的长刀出现在他手上,也不知道他从哪里拔出的刀。只是看着刀幽光外放的模样,便知道这刀不是寻常钢铁所造。
骆鑫也凝聚真元,准备出手。
朱传雄冷笑一声,丝毫不把这两个人放在眼里。他正要强枪欧阳行,突然胸口处绿光大作。
朱传雄一愣,掏出传音珠来,也不理会随时准备出手的骆鑫和魏无忌,淡淡问道:“何事?”
“玄武司白首报:丞相王恺夫妇已经回到咸阳。与丞相大人一同回来的还有大将军春生和一个叫欧阳远的十岁孩童。丞相大人连夜进宫,禀明欧阳远是战神之子,陛下已经召集文武百官,在商量靖远王王位承袭之事。”
骆鑫和魏无忌闻言对视一眼,他们没想到这么快就会有咸阳方面的消息传来。同时,他们也有些好奇:朱传雄这传音珠究竟是什么品质,难不成竟然是神器?怎么可能在相隔这么远的情况下保持通讯?当然,更令他们震惊的是消息的内容。巨野湖边春生匆匆离开之后,他们二人各自盯着常远山、妖支山和断沙山的人离开樊县便立即赶回了硌梁山。这中间不过一个时辰的功夫,春生便出现在咸阳城了?
“啪!”
就在骆鑫和魏无忌诧异之时,朱传雄突然发力将手上的传音珠捏碎成粉末。
朱传雄明白自己被欺骗了,他突然觉得自己很蠢!
春生既然不惜一切代价守护欧阳行,甚至不惜让欧阳行暴露他修行的内功心法是天蚕神功,自然就是想让自己认为欧阳行是战神之子。
备周则意怠,常见则不疑。这虚实变换的招数,本就是那人最擅长的。春生想方设法让自己认为欧阳行是战神之子,那欧阳行就一定不是战神之子!这么简单的道理,自己怎么能没有想明白?
他二话不说,直接出手,想要将一腔怒火发泄在硌梁山这两个人身上。
欧阳行只看到朱传雄随意挥拳朝着魏爷爷身上打去,也不见真元倾泻,但那拳头携着的拳风就一下子把自己击飞了,随后他自己猛地撞在了硌梁山脚的巨石上,失去了意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