邓宝山跟黄琴琴正在卸救济物资,梅村长带着几个村民过来,他握住邓宝山的手笑着说,宝山,好久没见你了,辛苦啦。然后把脸转向正在搬物资的黄琴琴,宝山,这位同志是……?邓宝山朝黄琴琴笑着说,梅村长,这是我们县民政局的琴干部。
梅村长马上握住黄琴琴的手说,琴干部,稀客啊,以前都是我们去乡政府领的,这次亲自送到我们这山沟沟里来了,真是不容易啊,辛苦您了。
黄琴琴谦虚看了看面前满脸沧桑的梅村长,用手背擦了擦汗,微笑着说:“村长,叫我琴琴就行,不辛苦啦,这本是我们应该做的。”
村长古铜色的脸上露出了笑容,他显得不好意思地说,是我们村拖累大家,拖累政府了,害你们跑这么远来送物资。不过,也不是我们大伙儿偷懒啊,你们也看到了,这里的自然条件实在是太差了,现在还算让人心安一点了,自从联产承包后,我们村总算不再吃政府的统销粮了,家家都能吃饱肚子了。黄琴琴一路感知到了这里的贫瘠,她安慰梅村长说,只要大家一起想办法,好日子还在后头呢。
村长看了看黄琴琴,觉得这个琴干部年纪虽小,但内心充满阳光,很是喜欢,他附和着说,琴干部讲得对啊,好日子还在后头呢。
黄琴琴对对文件上的数目,指了指放在地上的救济物资,很惬意地说,村长,这是民政局派发给村小学的救济物资,我们正准备送村小学去。
村长很是高兴,冲几个村民喊:“你们几个别楞着了,快过来,把物资搬到村小学去。”
在村长的吆喝下,几个村民二话不说,每人背起一捆物资就往村小学走去。
村长一边走一边向黄琴琴介绍村小学的情况,他显得很为难地说,村小学其实就是一间祠堂改成的大教室,人不多,但年级多,一到三年级都有;老师不多,就一个,但水平高,一人轮流教三个年级。孩子们读四五年级的时候,就得走十多里去山外的小学去读。
黄琴琴在城里长大,像是听天书一样,感到不可思议,她很疑惑地问,还真有这样的学校啊?
村长知道多说无益,实地看看就什么都知道了,他也不解释,很淡然地说,琴干部等下去看看就知道了。
阳校长正在给孩子们上课,村长一到校门口就在喊,阳校长,快出来下,县里给孩子们送东西来了。
书声琅琅的教室一下子就安静下来,孩子们纷纷向窗外望,阳校长也走出教室来看,见是村长,马上过来打招呼,村长,您过来啦,有什么好事啊。梅村长喜不自禁地说,县民政局的同志给孩子们送物资过来了,你来接收一下。
阳校长个子不高,身材微胖,笑起来脸上像开满了太阳花,她冲邓宝山和黄琴琴说,山高路远,辛苦两位同志啦。
黄琴琴未见其人,就先闻其德,一路上都在想梅村小学的校长究竟是个怎样的人物,可当阳校长站在她面前时,她感觉到了一种力量,一种敬佩,马上走过去握住阳校长的手说,阳校长您才是真正地辛苦呢,一个人上三个年级的课。
阳校长是个很朴实的人,自高中毕业就在这个村小学当代课老师,她很坦然地说,辛苦算不上,才二十来个学生,我也不算什么校长啊,您叫我大姐就行。
黄琴琴面对眼前的阳校长,有一种很想亲近的感觉,她情不自禁地说,大姐好。
阳校长也觉得这个城里来的干部一点架子也没有,陡生一种亲切感,不由自主地应了一声“嗯”。
两人的关系就在一言两语中融合了,有一种似曾相识的好感,黄琴琴走过去轻轻地拥抱了一下阳校长,算是对她的一种由衷的敬意。
邓宝山见这两人一见如故,几分钟时间就好得像姐妹一样,很是高兴,他笑着说,琴干部,你们两真是投缘啊。
阳校长笑靥如花地说,是的,我一见琴干部就觉得亲,真是前世修来的缘分。
黄琴琴看了看阳校长满脸皱纹的脸,很心疼地说,阳大姐,您给三个年级的学生上课,怎么忙得过来啊。
阳校长从教二十多年了,对这种生活早已习惯,她很无奈地说:“忙不过来也得忙啊,我们这里条件差,山外的老师是不愿意来的。”
黄琴琴想想也是,但凡有点条件和关系的,谁也不想分到这大山之中来修神啊,不过,她转念一想,要是自己读的是师范专业,兴许会来支教,可认真一想,要是真有这么一天,自己真的会来吗?
黄琴琴又在想,要是来这个大山里住那么几天,享受一下山里的风景,品品野趣,也许还行,大真要住十年二十年,也许她会疯掉的。正因她是这么想的,所以她问阳校长:大姐,你在这个学校工作多久了。
阳校长不假思索地说:“快二十年了!”
“您就没想着要调到山外去吗?”
阳校长苦笑一声说:“我就是这个村里的人,能往哪里走啊,再说村里孩子也需要我。”
邓宝山拆开包,将各种物资分成二十多份后,兴高采烈地对阳校长说,阳校长,物资都已经分好了,让孩子们来领吧。
阳大姐点了点头,喜笑颜开地喊,孩子们,都站过来,两位叔叔阿姨给你们发礼品啦。孩子们早就看得眼馋了,听阳校长这么一喊,争先恐后地跑了过来,脸上露着灿烂的笑容,整齐地站在阳校长的面前。
邓宝山和黄琴琴挨个发完物资后,看到孩子们那兴高采烈的样,心里充满了阳光,有一种从未有过的快慰。
告别阳校长和孩子们,告别老村长和村民们,黄琴琴跟邓宝山一个一个救济点地送,直到第二天下午才送完。黄琴琴尽管累得骨头架都快散了,但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
李上游听说黄琴琴去各乡镇送救济物资去了,一直都在担心,担心她受不了山路的颠簸,过不惯山里的生活,一直都在担心她,眼巴巴地望着她早点回。李上游得知黄琴琴今天会回的时候,特地在民政局的门口等她。可是,天已经墨黑了,还没见黄琴琴回来,李上游就像放在油锅里煎炸的青蛙一样,急得上跳下蹿。
事情本来还算顺利的,可是在快到县城的时候,轮胎突然爆了,一个紧急刹车,把正在酣睡的黄琴琴惊醒了,邓宝山很尴尬地说,琴嫂子,不好意思,爆胎了,把你吓坏了吧,我先下车去换轮胎,你好好打个盹,休息一下。黄琴琴知道这一路上,爬山涉水的,邓宝山很辛苦,安慰他说,我没事,你慢慢换,别着急,注意安全啊。
邓宝山不愧是汽车兵出身,技术娴熟,手脚灵活,没多久,轮胎就换好了,把车一引擎,就继续向县城开进。
李上游正在左顾右盼,一束汽车灯光向他射来,心里一阵欣喜,用手遮着眼睛一看,果然是琴琴他们的车,他马上向他们招手。琴琴也看到了不远处的李上游,她把头伸出车窗外大声地喊,上游,我在这呢。
戛然一声,邓宝山把车子停在了李上游的身边。
黄琴琴打开车门,一纵身跳下车,李上游就把她抱住了,埋怨她说,你到乡镇去也不告诉我一声,害我干着急。
“我这不是好好的回来了吗?有什么可着急的。”
邓宝山跳下车后,走到李上游面前,很激动地说,上游哥,还记得我不?
李上游放开黄琴琴,打量着面前这个五短三粗的汉子,嗫嚅着说:“有点印象,不过叫不出名字了。”
“我是邓宝山啊,去当兵的那个。”
李上游突然记起来了,他握着他的手说,好你个邓宝山啊,什么时候退伍的?
“一年了,现在在民政局开车。”
“不错嘛?长得跟我一样高了。”李上游拍拍他的肩膀。
邓宝山知道自己不该多耽误人家两口子亲热,很知趣地说,我把车停车库去,你跟嫂子好好聊,记得来找我玩啊。
邓宝山走后,黄琴琴笑嘻嘻地说,你这个小老乡挺有意思的,一路上嫂子长嫂子短的,叫得我都不好意思了。
“不是不好意思,是心里特高兴,乐开花了吧,来,亲一个。”李上游在黄琴琴的彤红的脸上亲了一口。黄琴琴一路的疲惫似乎烟消云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