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姨娘看势一下蹲在地上,嚎啕大哭:“你这个讨命的死丫头啊,真真算计着要害死我们全家,你这个丧门鬼,都是你那个短命的恶娘……”硝青听到这破皮这般诋毁阿娘,抬手就要打过去。硝藿一把拦住白芷,反手给她一耳光“放肆,你给我滚去外堂跪着!”
是夜,二更天模样。
月明星疏。
风渐凉。
硝青揉揉跪麻的腿,左侧半坐下来。她性子向来犟,未肯受得半分这种委屈,日日都是跟阿耶闹僵。只是这次不同,硝青顶住性子,安稳的跪在了院子里。她从来不是那种听之任之的姑娘,如果自己的一辈子要被别人握在手里任性处之,她宁愿不来活这一世。她心里比谁都明白,就算这次事情过去,也会有万万千千个陈公子老李头等着她去嫁,她的处境要催着她长大。硝青捶捶肩,约摸着阿耶姨娘熟睡,悄悄起身,她早已打定主意:离开硝家。
收拾好包袱,换上先前准备好的算命术士服,硝青潜声摸墙溜走。经过阿耶屋子时却听得那三姨娘小声喊起阿耶:“官人,那沈家是断断容不得我儿的,不如就把硝青小娘子送到沈家门上算作个丫鬟婆子也是显示咱们家诚意啊……”硝青攥起拳,粉白的指甲钳入肉里,握得手心发白,脚却未动,她终究想听听阿耶的答案。
“这样,也罢。睡吧。”
有些奇怪,她以为自己会很难过,但只是有些累,于是转身安静离去,自己总归是多余的人。
夜里走了很久的路,硝青脑子里还是止不住的反反复复想这件事,突然间就被自己气笑,一下蹲坐在地上。
“硝青不哭,硝青最厉害了,硝青以后就是自由自在的小鸟,天高任我游了……”硝青忍不住的安慰自己,并在心里发誓,以后都不要活这么辛苦,要好好照顾自己。
硝青野性惯了,也不觉得这片靠水空地潮凉,径自靠着水边古柳睡着了。
天渐明。
熙熙攘攘、笑语晏晏的人群撬开了当归节的当口,湖面船只往来不绝,歌声随着琴声撞在这山水之间。
琴声一顿,朱玉步摇绫罗钗在伶人舞步交叉之余,叮叮清脆如流水沁山涧。这群妙人对面,一人半倚卧榻靠在船窗之上,鹅黄色纱袍内衬雪白冰蚕圆领衣,坠珠玉腰佩。旁边一粉衣女子跪着为他束发,“王爷一直盯着窗外,可是想要对面那艘大画舫?珏岭这便差人买下”粉衣女子在如墨黑发上轻轻插上一根雕龙玉簪。
“无趣。”那人转过脸,十五岁的少年模样,玉雕鼻梁无辜眼,沾着未褪的奶气。眼底却有着一份不属于这个年纪的沧桑和成熟。少年眨着可爱的大眼睛忽然拉住粉衣道:“珏岭,画舫我都看腻了,不如抢来船上人喂我的龙鱼罢。”少年越发目光诚挚,忽闪的长睫毛落了日影,温柔的让人说不出话。
珏岭看着竟有些许慌神,那个粉嫩的娃娃如今已是惊艳少年,外人皆道:白帝朝统一百三十载,唯今圣上十七子遇罗才貌品行俱绝妙。只有她知道,她家主子这可爱模样下的血淋手腕。
湖的另一边,光线闪耀起来,硝青睡得极浅,被来往动静惊醒,她缓慢睁眼就看见远方络绎不绝的船只里夹杂着一搜过分霸气的大船,竟然毫无规律的乱转一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