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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喂剑

这时,天边一道道月光穿云而过,照在滉荡溶漾的波光山影上。韩郁猛然看到船篷顶上映着八个字——饮汝之血,保汝之全。

那是月光照在不死剑上反射出来的,这八个字犹如梦中呓语一般,在他耳边不住回荡,一字一字往心里钻……

他端起不死剑,月色之下,他的双手有些苍白僵硬,他将剑刃朝向自己手心,一点点压下去,剑刃割破皮肉,鲜血渗了出来。他蘸了蘸手心里的血,用食、中两指将血涂抹在刻文上面。

蘸血的手指划过最后一个“全”字的时候,他的心突然极为沉重地跳了一下,几乎带着他的全身都痉挛了一下,一种死去已久之人的孤独瞬间占据了他的心神。

不死剑割破的伤口,就在这一瞬间张得极大,犹如一只血红的眼睛。突然,一根指甲黑长的手指钩住了伤口的边缘,接着又是一根,最后是一只惨白的枯手颤抖着伸了出来。

那只枯手要比寻常人的手大了数倍,手臂枯槁,青紫色的筋脉埋在枯槁的皮肤之下,皮上还生着一片片死斑。

枯手不断前伸,探向三名女子所乘的小艇。而三名女子却一动不动,像是被摄住了魂,眼中满是绝望,仿佛见到了世间最为恐怖的景象。

枯手悬在半空,缓缓张开五指,伴着令人毛骨悚然的喘息声。与此同时,三名女子的头发开始由黑变白,她们的脸皮现出皱纹、死斑,慢慢萎缩腐烂……只是短短一柱香的时间,三名女子就变成了三具干枯的骸骨。

不死之国的法术消失以后,海上异常寂静。

韩郁一惊而醒,仿佛是死而复生一样,全身僵硬发冷,心中更是冷得如结了冰一样。他喘着粗气,四下望了望,发现船舱已被海水灌满,陈含章和沐宁的身子半浮半沉在水里。

他挣扎着站起,双手抱起沐宁,想把她搬到三个女子所乘的小艇上。结果只迈出一步,灌满水的篷船立刻向旁边倾斜,在水中翻了个转,船底朝上又浮了起来。

船上三人被反扣到水里,韩郁一落进水,一手抓住沐宁的胳膊,另一只手抓住陈含章的衣领。

然而在这时,他发现不死剑就在身前不远处,正缓缓沉向海底。韩郁只恨自己太过大意,竟忘了把剑插回鞘里。

他不忍松开师姐的胳膊,只能把陈含章往上扯了一下,赶紧伸手去抓不死剑,结果手指在剑柄上勾了一下,反而把剑往远推了一点。

这时,沐宁嘴里吐出一长串气泡,经过这几下折腾,扎在她伤口的绷带都已经散开,血像烟雾一般在水中荡开。韩郁心知沐宁伤势严重,要是再溺几口水,恐怕性命也保不住了。于是心一横,丢下不死剑,一手将她托出水面,另一只手捞回陈含章,也把他托出水面。

小艇就泊在不远的地方,韩郁一手抓着一个人,费了好大劲儿,才算游到了小艇边上。

他先把两人举上小艇,再翻身爬上来,又把三具骸骨一一推入水中。忙完了这些,他瘫坐在舷上,稍稍缓了口气,还要尽快找个医生才行,他揉了揉眼睛向远处望去,借着月色,望见北边有山脉的阴影,认出是苍山龙泉峰的轮廓,大概有十里远。

他需要先给沐宁止血,不然等划到了岸,沐宁的血也都流干了。他脱掉外衣,给袖子撕成几条,重新包扎好沐宁肩头的伤口,接着就开始划船。

小艇在水面上缓缓前行。他早已经精疲力竭,海风一吹,湿透的衣衫贴在身上,反倒是更冷了。他从来没这么困过,头脑昏沉得厉害,真想立刻倒头睡个三天三夜才好,但他也知道,他要是睡过去了,沐宁的命也就没了……

他咬着牙强打起精神,一双手臂从酸软划到麻木,又从麻木划到了没有知觉,都不知划了多久,他终于隔着迷茫的雾气望见了海岸线,还隐约望见了几间茅草屋的斜顶。他心头一喜,赶紧转船头,向那边划去。

远山一点一点变得高大,海上明月渐渐西坠,不知何时,天色从黑变成深紫,又慢慢变为了浅红。韩郁一直划船,始终没有停过,一直到霞光布满天空。

随后,太阳从海上升起,温热的太阳光洒在背上,将海面照得波光粼粼。韩郁望见的茅草屋是一座渔村中临海的几间,一艘渔船正停泊在岸边,几个早起捕鱼的渔民正在往舷上挂网。

韩郁一见到人,举起船桨,大喊:“唉……”开口一喊,才发现自己嗓子干得厉害,几乎叫不出声音。忙拾起圆青和双珠遗落的银环互相敲击,金属碰撞发出的声音传出老远。一个渔民听到了响声,往韩郁那边望过去。

韩郁忙又举起银环,那银环在阳光下闪闪发光。渔民一看之下,猜到是有人求救,急忙招呼几个同伴找一条快船划了过去。

几个渔人将船划到小艇旁边,一见船里横躺的两个人,先是一愣,接着把沐宁和陈含章抱到快船上,又给韩郁扶上船,箭也似的返回渔村,停在张医生的家门口。

渔民把沐宁和陈含章抱进屋里,韩郁也跟着进了屋子,坐在屋角杂货堆的旁边。

张医生先是看了沐宁的伤势,给她洗净了伤口,敷上伤药以后,又解开陈含章的衣服,查看伤势,一看之下,摇头叹道:“他这是受了内伤啊,说不定内脏也都破了,这我可治不了。”

韩郁扶墙站起来,往陈含章的胸口一看,只见他前胸紫了一大片,皮肉高高肿起,看样子凶多吉少了。

张医生道:“你要是想救他,给我出个路费,我去大理城帮你请好的医生来。不然的话,就只能这么等死了。”说完,用抹布擦了擦手,就要转身出门。

韩郁忙问:“你要多少路费?”

张医生道:“一两银子就够了,我现在去,能赶在晚上回来。”

韩郁心里骂了一句娘,说道:“你快去请人吧!这胖子是个有钱的主儿,你要是能救活他,一百两一千两银子他也给得起。”

张医生“嗯”了一声,仍是站在原地不动,显然是不大相信韩郁的话。

韩郁见他这样,心说,“你真他娘的是个穷命。”走到沐宁床边,把她手腕上的镯子退了下来,扔给张医生,道:“这个够了吧?”

张医生接过镯子,在手里反复掂量了两下,这才心满意足地出门去了。

过了不多时,沐宁醒转过来,她先是往陈含章那边看了一眼,见他胸口一起一伏,居然还打着鼾声,一想他皮糙肉厚,看来是没受重伤,顿时宽心不少。

她稍稍侧起身子,又见韩郁倒在杂货堆里,正睁着眼睛看自己,不禁笑道:“是哪颗良心叫你没把我丢下?”

韩郁道:“我怎么不想?当时,我正要一个人独自逃跑,你却死皮赖脸抱着我不放,我挣也挣不开,甩也甩不掉,就只能……”

沐宁气得一撩被子,道:“呸呸呸!你放屁!”忽然剧烈咳嗽起来。韩郁忙端了碗水给她喝。

沐宁止住咳嗽,问道:“你是怎么打赢那三个滇池派女弟子的?”

韩郁心里早已编好了谎,神情脸色毫无异样,说道:“我哪能打得赢,使她们自己离开的,我隐约听她们说,好像是掌门发信号叫她们回去,还说什么‘剑不在他们手里’,然后就划船走了……”他这几句谎话,说得模棱两可,几乎无法被拆穿。

沐宁疑惑地问:“雁青岭也来了?”

韩郁听王子安他们提到过雁青岭,知道是滇池派的掌教,说道:“应该是来了。”

沐宁又问:“她们说的剑又是什么?”

韩郁道:“我怎么知道。”其实他猜到,滇池派是冲不死剑而来,因此才编了这句谎。一想到不死剑,韩郁不禁心头一动。

沐宁见他似乎有心事,笑道:“你是不是想那几个滇池派的姐姐了?柳夫人不是还说要招你倒插门儿吗?”

韩郁道:“想有什么用?和娘家人都打起来了,还插什么门儿。”

沐宁嘻嘻一笑,道:“你还真上心了?行!等我回去,给你引荐几个漂亮姑娘。我还有徵江派的朋友呢!都说徵江派女弟子一个个都可好看了!”

韩郁点头苦笑,并没说什么。

沐宁眼珠转了转,有些不好意思地问:“韩郁,陈师兄什么时候能醒?”

韩郁道:“医生说,他受了很重的内伤,他自己治不了,已经进城去找名医了。”

沐宁一听这话,立刻就急了,忙问:“什么名医?”

韩郁道:“我也不知道啊。”

沐宁道:“那你不早说!一个村里的医生能请来什么名医?咱们现在就上山!长老他们肯定有办法!”说着,已经下到地上。

韩郁忙去扶她,沐宁一把将他推开,道:“你去叫几个人过来,抬着陈师兄上山!”

韩郁只得出门找回来两个渔民。沐宁跟他们说,只要他们将陈含章抬上苍山,给他们一人十两银子。

那两个渔民当即答应了,借来一副担架,把陈含章放在了担架上。

到了傍晚时分,陈含章已被抬上了苍山。

苍山派的医馆是三间破瓦房,围墙外晾着各式各样的草药,一走近就能闻到一股药草味。

苍山派的钱季钱长老听到门外有动静,拨开门帘走出来,一见担架上的陈含章,让两个渔民把他抬进屋里。

他揭开陈含章的衣服,大致看了一眼伤情,又搭在陈含章的脉上,闭目听了一阵儿,才说道:“这小子内力很纯,捡了一条命。等一会儿,我用针通开他受阻的经脉,他就会醒了。”转头又问沐宁:“你怎么了?”

沐宁听他说陈含章捡了一条命,心总算是放下了,说道:“我受的是外伤。”

钱季道:“把衣服解开我看看。”

沐宁羞答答的“哦”了一声,乖乖脱下外衣,就要解贴身的小衣。

韩郁一见这光景,悄悄退出了门外。

过了一顿饭的时间,钱季包扎好沐宁的伤,从房里出来,见韩郁还在院门口站着,冷冷地问:“你等着给你师姐收尸吗?”

正所谓,千穿万穿,马屁不穿。

韩郁陪笑道:“怎么能呢?我早就听大家说过,钱长老您起死回骸、妙手回冬……”

钱长老道:“不应是妙手回春吗?”

韩郁道:“冬天在春天之前,钱长老回冬都回得一路顺风,回春那不是小菜一碟嘛。”

钱长老哈哈笑了一阵,才又问:“你受伤了吗?”

韩郁摊开手掌,露出不死剑割破的那道剑伤。

钱季低头瞥了一眼,道:“你还挺金贵的?回去别沾水,过两天就好了。”

韩郁点点头,道:“我师姐怎么样了?”

钱季道:“她伤的不轻,需要在我这里调养几天,你不用等她了。”

韩郁心说:“你倒是好意思,一把年纪了,还老着脸皮留人家黄花大闺女和你同居一室。”面上笑道:“那弟子先回去了。”

钱季行医数十年,一见他的气色,知道他亟需休息,就说:“快回去吧。”

韩郁告辞出来时,晚饭的时间早过了,只好饿着肚子回到云居宫。云居宫倒是很有人气儿,有人在打坐修行,有人在闭门读书,还有人聚在一起下棋,旁边围着几个六代弟子,王子安一看别人落子,总是咝咝啊啊的。

韩郁回到自己房间,门边盆里盛着道童新换的清水,他懒得洗漱,脱掉血迹斑斑的外衣,躺倒在床上,很快就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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