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二章还君明珠
“明月出天山,苍茫云海间”,亥时中,一轮圆月掠过凤凰山山尖缓缓东升,清白的月光一泻千里将夜空映照得如同白昼。
如白玛瑙般圣洁美丽的月亮在薄纱似的云层中穿行,几颗逐月之繁星如同是顽皮的孩子手中焰火,忽明忽暗,此起彼伏一路紧相随。
忽地,一颗繁星打个趔趄在云层翻滚几圈后,如同醉酒之雪燕从云层滚落,顿时白夜里红花穿梭,漫山的凤凰花瓣纷纷飞起织就一个弯月船,将缓缓落入山头的星星纳入船中。
微风拂过,伴随着“啊”的一声撕心裂肺的喊叫声,一个白影跌跌撞撞从花瓣船中坐起掩面痛哭,晶莹的泪水似源源不断的清泉从指缝间汩汩溢出,滴落在炫丽的花瓣上竟瞬间凝结成颗颗璀璨的珍珠!
“噗嗤噗嗤”林间宿鸟纷纷飞起,盘旋于她头顶织成一张天然隔音屏障,将凄厉哀怨的哭声禁锢在花瓣船中。
足足哭了一炷香的时辰,那个白影才止住哭,缓缓揭开双手,乌黑如瀑的秀发下,是一张比花还艳丽百倍的千娇百媚的脸,虽然在明亮的月光照射下它已泪痕斑斑,但丝毫未有半分影响她之颜值。
她蓝色的眼睛因水汽浸润得过久,此刻恰似两片吸满雨露泛红鼓胀的桃花瓣,似乎随时欲滴下露珠,眉间一点胎记倒是金光闪烁似乎有些着急……
是白萱,花瓣船里的白衣仙子是白萱。
她匆匆离开凤凰山一头扎入茫茫云海,却心绪大乱,只觉气息纷杂,真气逆行,一时竟驾不住云头,一头栽了下来。
自关入诛仙塔,她与锦凤已分离整整四十五日,这些日子里,她日夜梦中与他相逢。
“此生定然是相逢无望了!”她原本以为,却未曾想到,有一刻竟能真的与他重逢。
亥时初,白萱在乐梧居,看着锦凤闭眼沉睡,嘴角挂着一抹微笑,他昏睡前那几声呼喊,蓦然在她耳边响起……
“萱姐!”
“萱姐……”
声声呼唤在她耳边萦绕,她颤抖着捧起他的头时,她的心跳得几乎要从喉咙里逸出,眩晕阵阵袭来,她几乎无法自持,那一刻她真想就此与他长眠……
“可是父王……活着虽然痛苦,毕竟养育之恩未报,何况还是父王以命相换而来,怎能如此不孝不义?”
想到东海龙王敖广还在诛仙塔,她顿时全身冰凉,决绝地放下锦凤,毅然辞别雪翯的苦苦挽留,重新踏上不归路……
“小萱,莫惜计划将于半月后攻打凤凰山,”南天门外,翼渺讨好地望着白萱,“若你回到我身边,做我的王后,我一定劝说我祖师阻拦莫惜放弃计划,我私下可以与凤凰山化干波为玉帛。”
“我怎么相信你?”白萱面无表情。
“小萱,你若不信,我也没办法。但是你只有一个时辰的时间,子时到,你还不回,你父王结果如何,你心里清楚。”
诛仙塔每两个时辰依循金木水火土五行行刑,子时、丑时为金,这两个时辰内,塔内飞刀穿梭羽箭如雨;寅时、卯时为木,这两个时辰内,塔内天雷滚滚,闪电不停;巳时、午时为水,塔内洪水滚滚,翻江倒海;未时、申时为火,塔内烈火炎焱,火光冲天;酉时、戌时为土,塔内毒气弥漫,未有一丝清气。
十二个时辰内,诛仙塔只在亥时与辰时塔内稍有片刻安宁,其余时候皆是刀光剑影水淹火烧。
“你放心,我一定回来,我只是去与他们做个了断,自此各自安好。”白萱嫣然一笑。
“小萱,我不知你此去究竟与谁做了断,可是我知道你原本喜欢的是锦凤,你选择雪翯可是因为锦凤失忆?”翼渺目光闪烁似乎看穿了她的内心,“若是锦凤醒来记起了你,你断定他会放弃你吗?若他们兄弟反目,你心做何想?”
白萱心底猛然大惊,脸蓦地通红,眉峰上挑,嘟嘟的樱桃猛然抿成了一条线。
“小萱,此生,我只对你志在必得,江山王权于我皆如尘埃。”翼渺注视着白萱,神色一改往日之轻浮,竟是从未有过之郑重,“你信也好不信也罢,我会在这儿一直等你!”
花瓣船里,白萱使劲儿甩了甩头,似乎要将浮现脑海的画面,她与翼渺亥时初,在南天门外临别时画面甩出脑海。
可是翼渺的话却如同是缠绵不绝的魔音句句钻入她耳中久久不肯散去……
她心中痛苦万分:锦凤醒来,想起往事,如何面对已是他大嫂的自己,若弃雪翯而投入锦凤怀抱,雪翯已深陷其中,他如何解脱?
白萱好恨,恨自己任性而为,将无辜的兄弟俩儿无端拖入泥潭,她想:索性从了翼渺吧,一好百好。既可救出父王,又解了凤凰山之围,还为锦凤兄弟解除了一个隐患。
花瓣船倏地隐去,飞鸟散尽,南天门外,一颗流星划破天际疾驰而来……
“小萱,你回来了!”南天门外,翼渺喜笑颜开,“我还以为,以为……”
“一去不复返?”白萱眼尾上扬,蓝色的眼睛有几分自嘲,“爹爹在诛仙塔内,你以为我是不孝之子?”
“不不,”翼渺尴尬地笑着,“小萱,你知道的,即便你不回,我也会想法子救伯父出塔,我自然不会眼睁睁看着他受死!”
“哦,如此谢谢翼渺王子了!”白萱眼神依然冰凉,“我既已答应王子便一定不会食言,请王子将心放回肚里。子时快到了,请翼渺王子快速动身吧,再迟些,父王怕是要被塔内刀光剑影剁为肉泥!”
中秋节第二日辰时,清露丽华宫,荼靡的音乐如急雨敲阶激昂中带着狂躁,几个妖艳的男姬面具遮半脸袒胸露腿跳着艳舞,湘妃椅里,莫惜一手拄腮一手抚摸着胸前霸天的脸,慵懒得斜躺着,空洞的双眼黯淡无华。
“陛下,你那外甥女在诛仙塔已四五十日,不知如何了,是否移驾一看?”霸天给她嘴里喂了一颗葡萄,忽地想起什么不经意地说道。
“不见!”莫惜脸色一青,“那个臭丫头如茅厕之石头又臭又硬,本宫一见她便气不顺,懒得理她!”
“可是,”霸天陪着笑脸,“我那孙儿日夜为她魂牵梦绕,他说,据守塔小仙说,那丫头这两日日夜哭喊,似乎有悔过之意,不日咱们前去看看,若果真如此,便成全了我那孙儿吧?”
“那丫头怪会摄魂,”莫惜白了一眼霸天,冷冷道,“我看,是你们的魂被她摄取了!”
“不敢,”霸天陪笑着,“白萱毕竟是你血亲,若她归顺,她有摄魂术,何愁六界英雄不归顺于你?”
莫惜沉吟不语,霸天趁热打铁:“陛下火眼真睛,不如移驾去诛仙塔一看,是否真假,自然明察。”
“好吧,便依你,去看一看我那万人迷的外甥女。”莫惜笑了一笑,伸手在霸天腮上狠命一掐,挥手退下乐工移驾诛仙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