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哈哈，哈哈哈……”
宛若银铃般的笑声回荡在段修耳边，他拉着岚月不知跑了多久，现在的他几乎快要气绝：“呼~呼~呼~哈~呼~哈哈哈，哈哈哈。”
不知为何，段修也笑了，十三年了，他每一天都过得小心翼翼，已经很久没有做过如此出格的事了。
“喂！段修！”岚月没有挣开被段修拉着的左手，可能她自己也习惯了吧：“我没记错的话，鹏羽公司公认的首席架构师只有你一个人吧？你刚才真是狠心，连自己都不放过！”
“反正我自己也不可能告自己诽谤。”
水流般的阳光慢慢流淌在两人身边，从认识到现在，这是他们第一次站立在阳光下，静谧的气氛慢慢汇聚在两人之间，当段修的视线移动到岚月面部时，他愣住了，一种莫名其妙的感觉冲进了他的心口，这种感觉他以前也有过，那是他第一次见到全息头盔的时候。
“他、他看着我干什么？”在段修盯着岚月的同时，岚月也发现了这一切，但还算年少的她不明白其中意义，只是单纯地觉得脸上有些发烧：“喂！把手放开啊！”
一声好像是撒娇般的斥责惊醒了段修，他急忙松开了手中柔荑，继而慌乱地解释着：“这、这是意外，我不是有意的……”
“好了，不要再说了。”岚月负着双手，脸色微红却威严显露：“刚才你看到了真实的全息世界，现在你也相信了我说的话吧？那明天我会给你一些已经确定的游戏，你带我进权限账号，我们一起抓鬼，今天就这样吧。”
说完后的岚月丝毫不停留，转身就走，而且越走越快、越走越快，直至消失在人海中。
许久过去，段修依然紧盯着岚月离去之地，他的心脏就好像岚月的步伐般，越跳越快、越跳越快，此时已经逼近咽喉：“我上一次有这种感觉还是第一次见到全息设备的时候，这次进入了真实的全息世界，所以才会再发生这样的情况吧？”
捂着越来越活跃的心脏，段修踏上了来往的自动晶能车，今天发生的事情太多了，他需要一位年龄稍长的智者为他指引道路，而他的父亲段荣就很适合。
当段修再次来到鹏羽公司总部时，一种不可名状的心情包裹了他，是怀念？是感慨？就连段修自己都说不清，段修只明白一点，他的父亲不会反对他的到访。
“还好我没扔掉这个身份卡。”一张有些掉色的证件被段修取出，卡片上印刷着无尽的光芒，这是鹏羽公司高层架构师特有的身份证明，段修的这张代号为：耶和华。
直通总裁办公室的电梯正在使用中，段修百无聊赖地等待着，在他身边站着的是一个看起来有些滑稽的职员，这名职员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往段修身边挪动着。
当职员挪动到段修身边时，他低声问候道：“你好，你是别的公司来谈合作的吗？我、我这人话比较多，呵，等电梯的时候就喜欢闲聊。”
“嗯，没事，我也喜欢闲聊。”段修并不讨厌这名职员，而且他刚好有些问题要询问：“至于我的身份，我算是咱们公司的外聘员工吧。”
“哦哦，那真是太好了。”职员急忙把公文包跨到肘间，伸手向段修打着招呼：“我是咱们公司新晋的架构师，代号、嘿嘿，代号六翼，没准咱们会在下一个项目合作，兄弟，到时候多多包涵。”
六翼级别的架构师是鹏羽公司的中坚力量，往往在项目上担任主管位置，肉眼可见的窃喜从职员脸部冒出，直冲段修的周身，但对于段修来说，六翼只是到达能见他的地步罢了：“嗯，恭喜，兄弟，我想问问，是不是咱们公司开始第二代全息设备的研发了？”
“哎？这你都不知道吗？”职员脸上带着可爱的自得，他贴近段修轻声说道：“其实第二代已经大致研发完毕，就等公布了，你可以猜猜第二代比第一代有什么进步。”
“嗯，让我猜猜，你们花了大价钱弄了一个巨型的数据处理器，让玩家们以后不用再在家备着一个处理器了，从此大家只用买一个头盔就能自由玩游戏了，我猜的对吗？”段修没有丝毫迟疑，这本来就是他十年前想好的发展方向。
“兄弟厉害啊！”佩服的目光从职员眼中射出，他发现旁边的这个邋遢人物很有天赋：“你下个项目跟着我吧，我会好好培养你的，哎，电梯来了，咱们上楼。”
两部电梯同时到达，职员喜滋滋地走向了职工专用电梯，但他回首却看到一件令他发笑的事情：“哈哈哈，兄弟那是高层人物专用的，你快过来，你……”
但接下来发生的事情让职员停止了微笑。
神说：要有光！如同远古传说一般，在段修的身份卡划过的瞬间，电梯门打开了，灿烂的华光笼罩了段修，他沐浴在光华中，就好似创世的神明。
高层专用电梯合上了，电梯顶部的投影屏幕上闪过了一句话：“欢迎您，耶和华。”
“我、我……”短暂的宁静过后，职员爆发了，他癫狂地冲出电梯，自由地在地上打着滚：“我看到神了！神！我看到架构之神了！神！”
周围突然多出的人群厌恶地看着他，但这名职员此时已经不在乎周围的目光了，他看到了心中永恒的偶像，在这一刻他得到了升华。
“耶和华！神回来了！”
呐喊声一直回荡在大楼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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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西大陆与南大陆的合作事宜，是我们接下来的工作重点……”
熟悉又陌生的声音从房中传出，段修深吸了一口手中的香烟，接着吐出了心中的苦闷，在七年前他离开时，这个声音的主人还充满了活力，但此时已然垂垂老矣。
电梯门再次打开，一个如同肉球般的老人从里面蹦出，他疯狂地扭动着自己的脖子，好像在寻找着什么，直到他看到了段修：“段修！”
“刘叔，我回来了。”段修提前一步走了上去，他不能让一个老人来寻找他：“刘叔，我今天回来看看爸爸，还想跟他说些事情。”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啊！”
一时间，这个肉球老者老泪纵横，他叫刘悦，是和段荣一起起家的元老，代号加百列，在段修走后他成为了段荣的左膀右臂，已经七年之久。
老人的表现更让段修心虚，他低垂着头颅，如同一个孩子般解释道：“刘叔别误会，我和爸爸没啥事，我不回来都是因为找到工作了，外面挺有意思的。”
“这就好，这就好。”刘悦看着段修长大，对段修有着非同一般的感情，他此时看向段修的目光就好像一个父亲看儿子般：“我当年早就给段荣说过，不要让你掺和进来，那么大个事，你一十六岁的小孩子的证词屁用没有，他就是不听！非说要锻炼你，事后他其实很后悔的，段修别在意，这次回来就别走了，想工作到叔手底下来，想干啥都行！”
再次提到十三年前的事情，段修不由地僵住了，正当他要回话时，电梯门第三次打开，一个衣冠楚楚的年轻人从中走出，他在看到刘悦后绽放出了花朵般的笑容：“刘叔，您来了。”
但刘悦却好像没听到问候一般，依然抱着段修的肩膀嘘寒问暖：“一会儿跟我回家，我让阿姨给你弄几个好菜。”
刘悦丝毫不给面子的行为让年轻人有些尴尬，他深深地看了段修一眼，最后识相地离开了。
“刘叔，那个人是新来的架构师？”不知为何，段修从那名年轻人身上感觉到了一丝麻烦的味道。
和段修的担忧不同，刘悦对那个年轻人嗤之以鼻：“他叫段雄，你离开后他就突然出现，被你爸收做义子，本身很有才能，但做人做的跟狗一样，看见谁都舔一下，对了，他现在代号路西法。”
“路西法？那不是老爸的代号吗？”
刘悦摸着段修的头发，安抚着段修：“自从你离开，段荣也不干架构了，你放心，你爸跟我聊过，以后你继承公司后段雄就会坐到我这个位置，是你的左膀右臂，他没资格抢你东西。”
段修对家业并不看重，就在他要反驳时，一道贯彻心灵的呐喊在他身后响起了：“修儿。”
几分钟后，段修坐到了父亲的办公室内，七年未见，一种自责慢慢聚集在段修胸口，他拿出烟盒准备缓解一下压力，却又突然想到父亲还不知道他学会抽烟，一时间他放回去也不是、继续抽也不是，只能僵在了原地。
在儿子出现后，段荣的视线就没有离开过，烟盒自然没有逃过他的眼睛，段荣感受到了儿子的尴尬，他起身翻找着抽屉笑道：“快三十了，是个男人了。”
‘啪~’
一盒白色的香烟被段荣扔给了儿子，他略带宠溺地笑道：“抽这个，协防军楚先生上次拜访，特意留给我的。”
段修磨砂着手中的特供香烟，心中生出了一些难言的意味：“爸，当年那件事，是不是就像这盒烟一样？”
段荣慢慢起身走到了段修身边，他捧起儿子的脸庞，直视着儿子轻声道：“当年的事情是爸爸考虑欠周，但如今你长大了，也该明白其中的意思了。”
“我不明白，尤其是最近，我更加无法明白。”在父亲面前段修重新学会了任性，他同样直视着段荣问道：“爸，您老实说，我们是不是杀人犯？我们才是吃人血馒头的那方，对吧？”
“现在已经说不清了。”段荣躲避着儿子的目光，起身整理着领带：“当年那件事本来就是个悬案，数据流爆发后一切都损毁了，我们没准真的一点责任都没有，毕竟你瞧，十三年里还有其他游戏出事吗？”
段修没有回话，他不能接受父亲的这番狡辩。
段荣深吸了一口气，犹豫再三后像是下了决定，缓缓说道：“儿子，你问我们是不是杀人犯？客观上讲，我们确实算捅了受害者一刀，但你问我们是不是吃人血馒头的人，那我可以直接告诉你，我们从来没有资格去吃那东西。”
“呵，我们没资格？那还有谁能吃？”
段荣看着天真的儿子，无奈地叹息着：“唉，你把事情看得太简单了，你以为当时凭借鹏羽的力量能调动那么多人帮我们？你已经三十了，是大人了，我在这里跟你直说吧，当初为什么高层不愿意详细调查？因为你的证词？怎么可能，他们本来就不愿意查我们，我们父子是谁？我们是全息游戏的创造者！他们查了我们，全息游戏的出现要推迟五十年，他们等不了，还有那些玩家，你以为他们都是一群只会玩游戏的蠢货？他们这些底层人物比谁都聪明！但他们为什么不揭发我们？为什么不指责媒体？因为我们是鹏羽！我们是唯一一个可以开创全息盛世的公司，那些死掉的体验者才十万人，而广大玩家足有几十亿，小众永远要服务大众！你以为当初吃人血馒头的是我们？不，我们吃不起那东西，吃人血馒头的是这些芸芸众生，是这些渴望新时代的芸芸众生！孩子，现在你明白了吗？”
“我现在明白了，您已经把吃掉的东西消化干净了。”这番话如同刀子一般慢慢扎进段修心中，他突然很后悔回来，他突然想起了当时为什么离开：“爸，你也是这芸芸众生啊，但我不是，我会把我吃掉的人血馒头一口口挖出来，我一定会的。”
段修离开了，段荣没有阻拦，他不愿再给孩子留下不好的印象，片刻过后，他对桌上的通讯器留言道：“刘悦，查查段修那身工作服是哪个公司的，稍微‘照顾’一下。”
与此同时，在同一楼层的另一间办公室内，代号路西法的段雄陷入了沉思，他想起今天在大厅见到的趣闻：一个职员滑稽地倒在地上，大呼着耶和华的名号，引得群众大笑。
“耶和华、耶和华……”段雄不断重复着这个代号，片刻后，他突然愣住了，一种从未有过的危机感席卷了他的全身：“耶和华！难道？他回来了？”
神终究是神，即便已经离开神界许久，当他重返之时，依然会掀起神界的波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