圆月之夜,宫阙内笙歌经久不息。
城楼上,一抹红色俏影孤寂,寥落,与周围的热闹格格不入。
风拂过发梢,使得那凤冠上垂钓的珠翠相互碰撞发出了清脆的声响,那张容颜绝世的脸上除了苍白便只剩下憔悴!
她生来高贵,一出生便是天降祥兆,贵不可言,生来一副好皮囊,世人皆赞她的天赋。
可为了他,把自己弄得现在这副狼狈的模样,她暮家就在今天,这个团圆的日子里,被满门抄斩。
若不是她当初一再不听劝阻嫁给他,就不会落得今日她暮家家破人亡的后果!也不会让她的孩子枉死!
那双星眸婆娑得凝望着这圆月,笑了,泪却落了。
远处那本笙歌熠熠的地方,人群开始骚动,官兵举着火把在找人,是找她!
一声冷笑,暮茶兮的眼里除了恨没有半分爱。怕她走了,他便拿不到他想要的了。
而与此同时,亦胤白踉踉跄跄地走上城楼,望着城楼上那抹背影,他拖着如灌铅般重的步伐走上前。
暮茶兮自是听到了脚步声,也猜到了是他,“陛下止步吧!前边风大,陛下龙体禁不起啊!”
“小兮,你下来,有什么事情我们好好谈啊!”他红了眼,就怕她真的跳了下去,似乎到那时他就算得到了天下,可却永远失去了一样更重要,更宝贵的东西。
“臣妾觉得,今晚月色甚佳,想在这上面好好欣赏,陛下有佳人相陪,歌酒助欢,臣妾就不留陛下一起了!”暮茶兮冰冷的吐字。
亦胤白先是一愣,而后好像明白了什么,失笑道:“你恨我,恨我恩将仇报灭你暮家满门。”
“那陛下以为如何?”暮茶兮仍然背对着亦胤白,城楼之上只有他们二人,这反问中带着逼问语气的话语听得甚是清楚!
亦胤白没答,往前走了几步,但却靠近不了暮茶兮,他知道她施了法,“暮家意图造反,朕不过清除逆贼,你暮家倒了,可你仍旧是亦宣国国母,一朝皇后。”
“陛下认为这个皇后对臣妾来说重要吗?我在乎的只有我的家人,只有我的儿子,我的丈夫。”暮茶兮转过身来对上亦胤白那双眼道。
“可现在呢?没了,一切都没了,家人惨死,儿子枉死,我的丈夫仅凭他人一面之词与一纸书信便灭我暮家满门,为了巩固他自己的皇位,让我们的儿子枉死。
皇后,这个位置就是个笑话。陛下给臣妾的‘荣耀’太大,臣妾受不起”暮茶兮的眼泪早已如泉般往眼眶外涌出来!
而听完暮茶兮这段话的亦胤白瞳孔猛得缩了缩,“小兮,不是你想的那样的,你下来,朕给你好好解释,行不行,我们先下来,好吗?”
暮茶兮这几个月来,不,可以说自她儿子被害死的这些日子以来,所积压的都爆发了出来。
“那是哪样?亦胤白,我们少年夫妻的情分原来换来的却是你连辩驳都懒得辩驳。”
“不是”
“世代以来,我暮家不仅为你亦家打下这大好河山,还为你亦家效犬马之劳,开疆拓土,若没我暮家,何来你亦家稳坐这江山百年之久!”暮茶兮冷声道。
“可你呢?你敢说,我暮家意图谋反之事不是你暗中授意让人所捏照的吗?什么私通敌情之信,你堂堂皇帝想要找个人仿我哥哥的字,还不容易吗?”
“暮茶兮,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朕是天子,岂容你在朕的面前胡言乱语,你给朕下来!”亦胤白这段带着没有温度的语气的话让暮茶兮的心凉了半截。
她此生的确是爱错了人,这个人就算是一生结束了也不会把她放在首位,因为他无法割舍那所谓的江山与权力。
“天子又怎样,本宫的中宫之位,乃先帝与先太上皇俩人亲自提笔下的亲笔御旨所封,我手上有先帝留给我的六十万兵马符节,可以说,在整个亦宣国里,本宫的后位无人敢动,包括你!”
“皇后这是拿两位先皇压朕吗?”
“你杀尽暮家满门,唯独留我性命,不过是为了我手上的符节,我在你亦胤白的心里,终究抵不过那至尊无上的皇位,皇权!”暮茶兮嘴角咧开一丝苦笑。
“你下来”亦胤白的双眸中有怒气,但更多的是歉意,的确是他对不住她。“为何,你就从来不肯听我的解释。”
“那陛下打算怎么解释,臣妾到想听听!”
“暮家的确为亦宣国江山做出了诸多贡献,但暮离宸与风萧国探子来往的书信涉及我亦宣军处机密,也找人对照过,笔迹如出一辙,何来模仿一说。
且不说这物证,那已被捉拿与暮离宸传递消息的探子也都招了!这人证,物证俱在,让朕如何护他!”
“然后陛下派来杀我家人的人是兰家的人,要杀,他兰府有什么资格动手!人证?那个所谓的探子不过是随便找了个人代替罢了……”
还未等暮茶兮说完,亦胤白便打断道:“皇后哪听来的胡言乱语,朕看皇后今日怕是高兴喝多了就不与以计较,赶紧下来!”
“陛下这是心虚了不敢听臣妾说下去了吗?”暮茶兮那双眸子怒看着亦胤白。“若非我听到了你与兰寻这个老狐狸的对话,恐怕我连我哥哥是怎么死的都不清楚!”
“你……”亦胤白惊恐地望着眼前这个娇小的人儿。
“抛开这一切不说,你从一开始对我那所谓的爱,不过是利用……一再的利用!
同时,你疑我,忌惮我,甚至不惜给我下药,让我走火入魔,以致我终身不能再继续修仙。
我问你,皇权与我你选择哪个?”暮茶兮抱着最后一丝希望听到他的回答并不是如她所想般。
“人与权力如何能混为一谈,你给朕下来,一国皇后成什么样子!”亦胤白刻意回避道。
此时的她心下也已明了,她终是敌不过那皇权!
“亦胤白,若有来生,我定不再嫁与你,你我别再作夫妻折磨对方!”暮茶兮终是无力再与他说。
她一把把那符节扔了过去给亦胤白,大业给你,从此你我两不相欠,而后她纵身一跃,一抹红色消失在夜里。
而亦胤白却什么也没捉住,他瘫倒在地,眼里的泪终是落了出来!
他终是让她离他而去,是他把她推得离自己越来越远的,也是他灭的她家满门。
可他不希望他这么努力得来的一切有挡路石出现,而暮家便是那块最大的‘挡路石’,他不能不除!
所以,他只能负了他,面对皇权,他终是再次弃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