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面好像是一架飞机!”一个人指着前方谷底的巨大残骸喊到。
分成两个方向的九人现在的路程还是重合,所以未曾分开,依旧一起前进。
他们赶到那架坠落的飞机前,清理掉四周的野兽,就在所有人检查完外部没问题,正欣喜地准备进入飞机查看时,一个人忧心忡忡地说:“它都长了苔藓,坠落时间离现在很多年一定用不了,别浪费时间了。”
“不看看怎么确定。”出口的人竟是南经,她操控着轮椅绕到飞机舱门前,目不转睛地盯着它。
那个人眼看南经就要蛮力打开舱门,接着阻止:“这么多年机器肯定都老化了,如果碰到什么引起自爆我们怎么办?浪费这时间我们可以走多远!”
“着什么急就几分钟,你一个放弃回去的人,这么着急做什么?”南经皱眉停下手里的动作,回头低声怒呵。
这时凯尔也说话了,帮的却是阻拦南经的人:“斐迪南说得对,南经你别对一个无用的事情这么固执,我们知道你想早点回去,但是欲速则不达。”
南经挑起眉,“哦”了一声,撩起脸前渐长的头发,扯起嘴角盯着凯尔,问:“谁告诉你的我想早点回去?嗯?我和你说过吗,没有,你凭什么猜得这么斩钉截铁。我好奇不行吗?来帮我给门撬开。”
凯尔被她猛地蹿起的怒意震得愣了愣,又说:“况且没有人会开飞机啊。”
周康、杰西、张容平三人的脑中同时响起南经的声音——“这飞机一定能用,来。”
“为什么?”张容平忍不住好奇地用意识问了一句,和周康、杰西一起过去推开了舱门。
“女人第六感。”南经轻轻冷笑一声,从倾斜的舱门进去,径直去往驾驶室,在跟来的几人震惊眼中熟练地打开操作系统检查飞机状况。
“你会开飞机?别瞎弄了,这么危险的事情。”看着她在操作台上迅速调控的双手,方柔柔的眼角抽搐几下。
折跃能量不够,南经看了眼所剩不多的能量,关闭了所有系统,只确定防护罩的完好运行。她回头对三个自己人说:“让他们都上来,张容平来帮我把它开出这个地方。”
等所有人进入飞机,关上舱门,张容平拉动拉杆,深陷土中的机身发出“嗡嗡”的巨响,飞机颤抖着抖落身上的土块。剧烈的动静惊动了附近的兽族驻扎探查兵,飞机直直冲出峡谷的一刻,身后尾随跟来三架兽族探查机。
追来的子弹将要击中时,南经看着眼前现出豁然开朗的天空,拍下防护罩的开启按键,双眼中激荡出猛烈光芒,一片使人眩晕的光亮中,飞机宛如凭空般消失在了弹雨中。
半个大陆之外,失去最后能量的飞机向地面坠落下去,张容平背起南经的轮椅打开固定设施从机上跳下,杰西抱住方柔柔和大家一起跃出,在急速下降中,周康操控着一股温柔的风托住他们缓缓落地,飞机在不远处砸落爆炸。
落地后九人在河边集合,飞机的坠落已经引起了这片地区的兽族注意,两个方向的打算在这里也遇到了岔路,去西方母舰需要过河,回北方母舰则需逆河前进。
“回去了出事的话喊我,我去接你。”杰西在最后的时间里对怀里红了脸的方柔柔叮嘱。
“有需要找我,我随叫随到。”周康向南经和张容平挥挥手,回身追上渡河的人们。
南经还没来得及说出一句惜别,昔日战友就变成了消失在视线里的小点,她叹口气,和身后的张容平异口同声地念着:“好舍不得啊……”
说罢她又回头嫌弃地说:“你好娘啊……天下无不散之筵席,你个大男人……”
张容平忧伤地白她一眼,不想说话。
南经看向留下来的凯尔,一瞬变得面无表情,简单地对他说:“你保护好方柔柔,你们先走,我们看后面。”
“唉。”张容平背稳了南经,跟上凯尔和方柔柔,垂头丧气地说,“好舍不得……”
四人成功彻底摆脱兽族探查兵追捕后,已过了一个多月。张容平卸下背上的轮椅,一米八的大高个瘫在地上连连哀嚎着:“好累啊,累死我了。”
南经坐在轮椅上也悠悠地跟着说:“哎呀呀太累了。”
“你累个屁!”张容平瞪起大眼,用尽全身力气冲她吼去。
经过长时间的极限逃亡,手无缚鸡之力的方柔柔都变得身强体壮多了,歇了片刻便和凯尔一起搭帐篷。南经也滚着轮椅,来到他们旁边给他们递材料。
夜间火堆飘扬着点点火星,张容平和凯尔出去捡柴,南经和方柔柔在帐篷前互相照看聊着小女生的话。
四周寂静黑暗,火光照亮着南经猛然警觉的面容,她感到背后体内有异样,仿佛肌肉中有肿瘤般的涌动。她抬头扫视了一下四周,一切平静无恙,背上的奇怪感觉越来越强烈。她强忍着皱眉,额头上渗出细汗,她不知道自己身体发生了什么,想躲去没人的地方,又不能让方柔柔一个人待在这危机四伏的地方。
“什么时候回来?”南经低头用头发挡住自己咬牙扭曲的脸,努力平稳着声线对着水晶问张容平。
“马上就回来了,还有几步。”张容平回话。
“南经你怎么了?”方柔柔听出她的声音不对,歪头拽着她的袖子问。
“没事。”南经微微侧头看向她,淡笑着说,“我有点难受,出去一下,他们很快就回来了。”
方柔柔无措地看着南经惨白着一张脸自己推着轮椅出去,心想也许是吃坏了闹肚子,没有多问,只默默准备好她回来给她的药。
滚着轮椅离开了一百多米,满头大汗的南经终于再也忍不住,抬手狠狠咬着手腕,她想起来了,那是埃地人给她注射的原体。她的脑子里涌现一片片虫类吞噬和繁殖的混乱画面,用快要涣散的意识坚持着清醒,身体不受控制地从轮椅上滚倒。
她半跪在地,死死咬着嘴唇,压制着身体里突破了控制的虫族感染原体,感受着肩胛骨的异动、血肉的破裂、骨骼的蠕动,她的额头上滴下大颗大颗的汗水。
一幕幕画面突然爆炸般出现在她的脑海里,仿佛发生在眼前。
她怔怔地看着破碎画面里颤抖的驾驶舱……
南离在驾驶舱的蹙眉……
屏幕上的无数红点……
南经的灵魂仿佛被画面吸入般无力,她倒在地上,努力撑起自己,睁开被泪水模糊的双眼,又看到一片广袤无垠的黑暗太空……
一束离子炮击中南离的战舰,无声炸开的火焰和碎片在黑暗的太空中宛如场盛大的烟花……
泪水从她木然的面容上滑落,锁骨间的蓝水晶也在此刻化作了一滴晶莹泪滴砸碎在地。
身体里的虫族感染原体趁机占领了她的身体,她的背上疯狂地长出异生物,全身骨骼被重塑。她双手抓进土壤里,激发起天赋能力抵抗着,无力而又痛苦地嘶吼。
……
“我在注射剂的调配里加了抑制剂和我的精神力,只要我不死,你不会变异……”
……
“骑士从马背上跌落的那一刻,宝石在公主的冠冕上化作一颗晶莹泪水顺着她的脸庞滑落……”
……
她不知道自己不尽的泪水是为了什么。
南离死了。
是经离,经离不在了。
深宫中的公主怎么会知道城墙的事情,南经满眼只有刚才脑海中出现的太空画面,她和南离的最后一面。
远处传来慌乱的脚步声,在南经耳里却像虫子的爬行声。
方柔柔、张容平和凯尔听到声音赶来时,闯入眼帘的只剩一只满背触角挥舞蠕动的怪物,南经姣好身体处处凸起变成虫类硬壳。
“啊——”见到蜷缩在地如同怪物一般的南经,方柔柔惊恐万分地捂嘴连连后退,跌靠在树下。
凯尔反应过来跑去扶起方柔柔,说:“这是什么?她不是人了吗?”
方柔柔看了两眼忍不住转身扶着树干干呕。
“杀了她吧,趁她现在还反抗不了。”凯尔恐惧地盯着张容平说。
震惊住的张容平被他的话敲醒,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是潜意识地摇头。
这时的南经已听不见任何声音,她的大脑里只有虫行的窸窸窣窣声,她看不见同伴,眼中只有遍地萤火。
身体里涌出另一股异样温旭之感,它扩散在身上多出的异生物和硬壳上,随着这种感觉的消失,异生物和硬壳也重新变回人类皮肤的模样。
他最后的残留也离开了……
恢复人类模样的南经躺在草地上,泪眼朦胧地望着平静无奇的星空,想起他们最后的那个晚上,被逼迫逃亡的原野。
……
那天他还带着南经看不懂的忧伤,双手握着她的手,望着星空对她梦般呢喃。
“看天空,美吗?那么多恒星、行星、星云……相遇一次要穿越多少光年,一生还能有第二次吗。”
“南经,战争即将开始,不要害怕……无论身边还剩下谁,别怕。”
……
为什么……
为什么要丢下她一个……
她不要自己一个人,不要离开她……
不要……不要……不要离开她……
南离!
一把枪在凯尔的手中毫不犹豫地指在南经额前,张容平眼角一跳,踩着敏捷天赋打开凯尔的手,一枚子弹擦着南经的头发飞过。
“你做什么!”张容平挡在南经身前,怒目呵问他。
“她不是人了!趁现在快杀掉!别犹豫了!”凯尔给枪上膛,一手想推开张容平。
“不要!”靠在树边的方柔柔紧张喊道,跑来抱住南经,却被她滚烫如岩浆的身体伤到双手,疼得抽回手,回头对凯尔请求说道,“她变回来了,她还是人类,你不要错杀。”
张容平反抓住凯尔的胳膊把他甩开,站到南经身前,指着他说:“除非她先杀我,否则我不信她不是人类,我也不会让其他人动她。”
在南经的耳里只仿佛回荡着南离往日飘渺的声音。
“你在下面洗衣服,我在二楼睡觉,怎么样?”
……
“你愿意嫁给我吗?你在地球,我陪你在地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