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色渐明,南离从平原突兀的石头上站起,戴上眼镜向人类北方母舰方向看了眼,向南经递出手,自言自语般地说:“开场了。”
南经伸手搭在他的手心里,不解地向他的目光方向看去,一架飞机在天边靠近。
两人站在初夏夜的凉风里,小型飞机着陆,从飞机舱门里走出一个女人,她摘下头盔甩开一头酒红色长卷发,向南离目不转睛地走去。
南经抬头静静地看了南离一眼,他也在看关雅娴。她收回目光垂眸,能孤身一人来接南离,能这么信任母舰里的关雅娴,他们关系比自己更深吧。
“接驾来迟,请。”关雅娴漠然地扫了南经一眼,在南离前微微俯身说。
南离点点头,牵着南经走上飞机。
南经被拉着走在关雅娴身前,心里慌张会不会被她突然捅一刀。还好走到飞机上坐好都一切正常,南经轻轻呼口气,四处乱看的双眼中还有藏不住的慌张。
南离坐在她旁边,看着她无奈地说:“你什么时候才能长大。”
南经愣愣地回头看他,说:“我还不够大啊,都29了,再大就老了。”
“要是只剩你一个人,你能独当一面吗。”南离突然问出一句。
南经皱眉说:“那你呢,你领养我的,你可得养我一辈子。”
“不是还让我赶紧结婚你好自立吗?”南离淡淡一笑。
南经的眼神倏忽灭了明亮,关雅娴在驾驶座上操作飞机。对哦,他总有一天要结婚,她要走,唉……南经平复了一下心情,表情恍如不甚在意般地说:“你结婚当然另算了。”
她说罢便扭头望向窗外星空藏住眼中泪光,却不知身边南离的双眼也如垂暮倦鸟。
开启了隐身模式的飞机在二十分钟后安全抵达母舰防卫屏障,在甲板对接台上减缓了速度。
舱门缓缓打开,南离先走下飞机回身向南经伸手接她下来。
南经看着他尽管淌血依旧伸向自己的手臂,眼神猛地一怔,脑海突然闯进同样在下机绅士地伸手接她的埃地王储。
“腿怎么样?”南离看着她被合金板划破的长裙下那触目惊心的伤口,不禁蹙眉担忧。
“没事,反正也废了,没感觉的,还好没打到脸,要不毁容可惨了。”南经想缓解他的担心,没心没肺地乐呵着说。
南离在南经腰后的外骨骼上摁下让它变回轮椅的按键,推着她去卫生部。关雅娴安静地跟在后面,妖娆的走姿在机械地板上传出“咔哒咔哒”的高跟鞋声音,难得没有对南经露出嫉妒的神情。
南离在另一边包扎,南经坐在轮椅上看着蹲在腿边的医生擦药水动作,竖着耳朵凝神听着南离和关雅娴的声音,除了对伤口正常的关心谈话没有其他异常。
“明天?确定吗?”南离嘴上刚回答完“伤口不碍事”,在意念里问关雅娴。
关雅娴凝重地点点头,意念里答:“百分之百。”
南离看了看包扎完的手臂,站起身走到南经旁,语气平淡地说:“今晚发生什么都不要起来好吗?”
原本对他仰头笑着的南经,听到这句故作轻松的话,笑容渐渐淡去,看向他的双眼逐渐坚毅。
南离在她的眼中看到了不顾一切的意味,垂眸轻轻叹口气,抬手在她眼前打了个响指说:“睡吧,乖……”
听着这梦境呢喃般的声音,南经感到南离的面容在眼中不受控制地模糊,失去所有意识地倒在轮椅上。
“你竟能控制她。”从后面走来的关雅娴看着轮椅上不省人事的南经,抬眉惊讶地在意念里对他说。
南离等着医生处理伤口,意念里对关雅娴说:“因为她对我没有丝毫防心。”
“也是蠢。”关雅娴鄙夷不屑。
“她机灵着呢。”南离推着包扎完伤口的南经回办公室,关雅娴在走出卫生部就转头离开。
他把南经放到她自己的房间,给轮椅和五个备用储电装置充上电,做完这些刚坐到办公桌前,门口就传来了传达兵上门发布任务的消息。
……
元首茶厅,灯火通明,墙边站了满满一圈的武装士兵,陈旭友坐在元首位上脸色不好地僵硬微笑。
他的对面,莫林?加里把腿搭在桌上,指间夹着烟,操着浓浓的口音对这个鸡崽般的元首说:“亲爱的元首,我可不认为这个位置只容得下一个人,你不必担心。”
……
资源部办公室,南离打开门,两个武装士兵走进来,举起一块令牌,上面弹出一个屏幕,一个僵硬的机器人声音从里面传出:“南离少将,太空资源站缺人手,中央已选定您前往,请立即出发。”
南离不动声色地坐在办公桌前,只问了一句:“元首证明?”
手持令牌的士兵用机械手套点了一下屏幕,陈旭友的脸出现在上面,视频里的他简单地说:“同意这份支援计划,由莫林?加里全权负责。”
南离点点头,抓起椅背上的外套一边穿一边走向南经卧室,对这两个监督他的士兵用着不容置疑的语气询问:“走前看眼心腹没问题吧?”
全军都知道资源部两人的流言蜚语,两个士兵对视一眼,见南离已走进了一间房,只得开口提醒:“少将您只有三分钟的时间。”
此刻床上的南经已经醒了,她记得南离说不要起来,于是静观其变,闭着眼注意着屋里多出来的两个人。
她在脑子里猜测现在的情况,想意念问南离却发现自己的意念通讯被阻断般发不出。她感觉得到南离坐在了床边,一阵气息忽然扑面,一双温热的唇覆在了她的嘴唇上……
不是梦……
霎时间,南经紧绷的神经土崩瓦解,所有注意力只能感知到他温柔的亲吻吮吸。两双柔唇互相厮磨缠绵,她一直以为他会是强势凶猛的,原来他是这么的柔情。
门口两个士兵尴尬地移开目光,南离趁机握住她的手将一个纸条塞进去,却不舍离去地接着深吻。
终于,终于明了了,她终于安心了。她空白的意念里出现一句南离的呢喃低语。
“为什么你就是不喜欢我呢……”
南经想睁眼告诉他却睁不开,全身也无法动弹,只有意识是清晰的。她在心里大喊:我喜欢!你个蠢蛋!我一直喜欢……让我说……
南离——
嘴唇上的感知渐渐消失,她感到南离离开了她的床,三人的脚步声渐行渐远,最后随着办公室大门的关闭声彻底不见。
“南离!”
南经猛地睁开眼,卧室门大开,办公室寂寥无人。她想追去门外,腿上的外骨骼不知什么时候被卸去,而轮椅在三米外。她打开手里的纸条,上面是他的字迹。
“第三排右数二列,手枪弹匣。”
窗外掠过几架飞行器,倏地飞远看不清是谁的座驾,护卫舰队的灯光照在南经黑暗房间里,她握着纸条坐在床边,黯淡沉静。屋里仿佛又响起了熟悉的音乐,沉醉如陷入了南离的深邃眼眸,哀伤而无畏。
“Don't you dare look out your window,
Darlin' everything's on fire.
The war outside our door keeps raging on,
Hold on to this lullaby.
Even when the music's gone, gone...”
他什么时候回来……南经打开水晶对南离说:“喂,你去干嘛了……”
“我喜欢你……”南经犹豫了一阵,又小声加了一句。
她攥着纸条滚下床,爬去拖开充电的轮椅坐上去,变换成外骨骼支架跑去办公台上中断了和中央的连接,走去武器库识别了脸部。
第三排,右数二列。
她找到柜子摁上指纹打开,取出里面不起眼的手枪弹匣,翻来覆去地看了看,没有奇怪的地方。她打开它把子弹取出,其中一颗子弹重量比其他轻了一些。
在她手指拈起那颗子弹时,半个巴掌大的屏幕从子弹上弹出,上面出现四个字“指纹确认”,她愣住。
子弹屏幕自动变化,显示着里面储存着一个灵魂收纳盒。
南经呆住,为什么把复制灵魂的位置告诉她。她的眉头渐渐蹙起,把这个子弹形状的储存器放回弹匣,抓着弹匣思索,是带在身上还是留在这里。
只有南离和她能打开武器库的柜子,可她能感到危险在靠近,南离已被调开,她恐怕也难逃一劫,带在身上可能更不可靠。每间办公室的密室都会因为存储了很多资料而保留,强行打开需要消耗的时间为二十年。如果有什么不测,资源部的密室一定不会被暴力摧毁。
她走出武器库关上门,恢复了和中央的连接,下一秒,监控上门口出现了一个手持元首令的武装士兵。
南经打开门,无视进门的传讯士兵,走去自己卧室,收拾着充好的储电装置,回身对进来监控自己的士兵冷冷地说:“怎么女生闺房你也要进?”
士兵迈进的一只脚尴尬停在空中。
“有什么事,说。”南经快速收拾着东西问。
“中央需要一批得力之人,前往兽族进行友好交流,不许携带过多武器。”士兵打开的令牌上传出机械女声。
南经抬起眉抱胸,回头冷笑地问他:“得力之人是不是资源部、战斗部和宣传部的精锐们?”
士兵没想到一介女兵竟然丝毫不懂圆滑这么咄咄逼人,只得退出卧室门说:“请南经少校先行前往赵东宁大校办公室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