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太学有重地而无明确的禁地,毕竟真正凶险的地方如同秦帝陵内常人也根本无法进入。除此之外骊山之上太学弟子大可以尽情乱跑,只要不怕迷路即可,所以长安太学学风自由开放可见一斑,意思大概就是“只要一身本事尚在,天下无处去不得!”
这话是当年的“剑圣”周擎风在青衫单剑闯华山,力战十二名龙国炼炁界的知名剑士而得胜之后亲口说出的。当时周擎风年仅二十二岁,少年任侠意气风发,仅仅因为有位龙国剑道名宿醉酒后随口说了一句“长安太学炼炁之法无出其右,然而无剑。”便不请自来,径直杀入华山论剑的会场,历经三天三夜打赢了这场车轮战之后用那柄布满缺口的长剑指着那位坐在场边惊骇欲绝的剑道名宿朗声道:“我太学到底有没有剑,不如请前辈自己一试便知。”场外有人脸上挂不住出言指责,大体上是责问他怎敢擅闯会场,却无人敢上前再问他的剑。他便随口说出了这句被后来炼炁界中无数年轻人奉为圭臬的一句话。
而这长安太学有重地,却是天下皆知的事情,甚至在西方的灵能界也是声名显赫。实际上这所谓重地只是两座普普通通的五层木楼而已,太学生每天早晚共两次课业,无论上课下课都会从楼下经过,看惯了也就不太当回事了。但木楼外貌虽然远不如那些被当做景点的建筑遗址气派,楼名却大气得很——一座“词宗”,一座“武库”。
词宗是书楼,一二层是儒道两家经典,三层往上就都是外界难得一见的炼炁典籍了,这可不是江湖骗子叫买的“武学秘籍”,是正儿八经的记载炼炁法门、五行阴阳、六道卦算甚至毒方蛊术的古本珍本孤本。太学生每人每天可登楼三次,不可带书出楼,只可抄录但抄本不得带出骊山。这最后一条规矩本来是没有的,但后来有太学生抄录《毒经》流出到龙国炼炁界,在龙国南部引发了一场“僵尸案”,影响实在恶劣,所以老爷子才添了这条规矩。
武库顾名思义,就是一座武器库。长安太学有规矩,来挑战太学中人无妨,一是要手段干净正大光明,二是败者留下兵器,神兵利器也收,破铜烂铁也不嫌弃,全都存于武库之中,所以至今木楼里还搁着一把材质普通的木杆铁锨,就摆在名剑“鱼肠”的旁边。若战胜我门中人,也可以进武库挑一件兵器带走,可谓是名利双收的好事。至于为什么会有这条奇怪的规矩,就没人能说得清楚了。
更有意思的是,这武库里还摆放了不少类似西洋剑、日本武士刀、甚至魔法杖一类的东西,这就是这座木楼在龙国以外的灵能界出名的原因——这一件件跟龙国炼炁者毫不沾边的武器,可是他们战败于此的血泪证据啊!所以前些年间没少有金发碧眼的海外灵能者前来,试图代表灵能界一雪前耻,结果后来武库中的西洋兵器不减反增,这些年已经很少再有其他国家的人闯进太学之中了。
这座木楼就不是一般太学生可以随意进出的了,一般只有在通过太学考核并且被师长评为“有所成”的学生才能得到许可,进入其中挑选一件兵器。当然,一切自愿,获得资格后愿不愿意进楼,进楼后想要带走什么东西,太学通通不干涉。
长安太学总教习诸葛一念先生曾说过“一门之学,皆在两楼”,足以得见太学对这两座木楼的重视。但说是重视,两座木楼外却常年不见有人把守,门生出入全凭自觉登记,被称之为是“太学三怪”之一。
这天山间雾气颇浓,正在给一众学弟学妹们讲解道门符箓与西方符文有何区别的太学大师兄陈落霞抬头看了一眼天色,怕这些刚到太学不足半年的年轻人甚至是孩子们在大雾中迷失方向,便提前宣布了下课。若说太学一众师长之中有谁最受新生欢迎,那必定是这位一向好说话的大师兄了。因为这些年轻人大多出自龙国各大炼炁世家宗门,在上山之前见惯了自家严厉的长辈,只能咬着牙忍受习武炼炁的枯燥难熬。结果在骊山上却遇上了这么一位代师授课的大师兄——冬日大雪,提前下课。夏天暴雨,提前下课。甚至是春日融融适合饮酒赏花,也提前下课。大师兄本身学识实力就足够年轻一辈敬服,又如此好脾气好说话,怎能不受学弟学妹们喜爱亲近?
大师兄提着酒葫芦,沿着山道七拐八弯来到了南苑的小院,却不见人影,挠着后脑勺有些无奈。这些天南师妹摸清了山上地形之后就“野”了许多,虽然修行没落下,但也常常半天不见人影。不过大师兄也不觉得这是什么坏事,这位天赋异禀的师妹若是真的能喜欢上这座山他高兴还来不及呢,只是少了个能随意聊天的对象觉得有些落寞而已。
大师兄提起酒葫芦灌了一口,就要离开,眼神却突然一凝,看见了静静搁在桌上的一件东西。
南苑此时也很无奈,站在雾气弥漫的山林中四顾而不见路径。她倒不是迷路了,而实在是抽不开身,因为有个年方十三四岁的小姑娘正背对着她蹲在地上,专心致志地看蚂蚁搬家。
自从那次山路“切磋”之后,这个比南苑还要年幼了六七岁的慕秋水小师姐似乎就缠上了她,丝毫不计前嫌,拉着南苑漫山遍野玩了个遍。南苑也终于明白了为什么连老爷子都会说这小姑娘是一尊“小魔头”,别看她总是一身拖地襦裙还背着古琴不便行动的样子,但这些天摸鱼撵狗掏鸟窝一样没落下,甚至连太学先生精心饲养的白鹅花猫都没逃过小师姐的魔爪。南苑被缠得不得不为虎作伥,没办法啊,说又说不听,骂也骂不得,打还打不过,南苑只好在每次小师姐玩累了之后再去跟那些满脸苦笑的师长们好生道歉。
一个漆黑的人影从浓雾中隐约浮现出来,闪电般出手抓向南苑肩头。但南苑在他动作的第一时间就有所察觉,极速拧身避开的同时一记鞭腿抽向偷袭者的项上人头。慕秋水也没有比她慢多少,双手虚按在身前作抚琴状,但马上就满脸笑意的放下了手。
K单手抓着南苑的脚踝,斜瞥了她一眼说道:“反了你了?”
南苑不甘示弱地回瞪过去,“放手!鬼鬼祟祟的,谁知道你是什么人?”
K松开她,走过去牵起小师妹的小手,转头说道:“走吧,老爷子叫你过去。”
“老爷子?”南苑有些疑惑,自从那天听完故事之后她还没有再次见到过老爷子,今天怎么突然想起来叫自己过去?
“还有,”K面无表情道,“下次穿裙子的时候不要做这种动作。”
“流氓!”
三人来到太学议事堂后,南苑惊讶地发现今天的人来的十分齐全。诸葛一念老爷子坐在首位,表情严肃,左手边空了一张太师椅,而后便是祝先生与孟先生各自落座,大师兄也坐在堂上,三人都第一时间看向南苑,面带温和笑意。就连多日不曾露面的贺长青都列席在位,似乎憔悴了不少,看着南苑的眼神中更是有些一言难尽的意思。
老爷子见人已到齐,便清了清嗓子说道:“今日清晨,我太学重地武库楼失窃。因为无人看守,所以不知道到底是何人所为。太学失窃是多年未遇的大事,我已下令封山,山外之人不得入山中之人不得出,一定要彻查此事。”
南苑听了这么一件事,心中并无太大波澜,这种事情似乎还轮不到她来操心。但老爷子说完这一席话之后突然点了她的名,这让她有些始料未及,急忙回应说弟子在。
“今天落霞在你的院子里发现了这个,你是否见过?”老爷子拿起桌上一件东西,绷着脸向南苑问道。
那是一柄象牙色鞘柄的匕首,镶金缀珠煞是好看,不论其作为兵器的实用性,当就连南苑都看得出这把匕首单单作为工艺品也价值不菲。
南苑慌了神,以为自己被当成了嫌疑人,“我不知道啊,连见都没见过!”
但除此之外,她却做不出任何其他的辩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