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爷您腿脚可还真快,我还没到呢,您就先回来了。”云行院里的粗使丫头拿着两碟子糕点摆在顾依面前,温斌瞧着主位上坐着的少爷,嘴里碎碎念起来。
“你可小点声,仔细把云姑姑吵醒了,上大哥面前告状,届时你我都吃不了兜着走,先生那里的书我还没抄完呢。”
顾依一边悠哉得吃,一边听着觉得好笑。
“少爷您就一直这么逃课么?”
“新来的先生讲的我又不爱听,我们经商的人家学那些三纲五常治政之道做什么?打好算盘就是了。”说着温渊往顾依身边的椅子上一跳,捡了块白玉糕咬了一口。
“您学好了可以去参加春闱秋闱科举啊。”顾依含糊着说,嘴里还吃着东西。
“阿依,食不言寝不语!你怎么又说胡话了,科举是什么?”温渊一边吃,一边自己也说着。
“……”竟没有科举么?顾依一时被噎住了,咳嗽了起来,温渊递着茶,嘴里也不饶人,“慢些,这么多呢,我吃一口你也急,罢了罢了,我不与妹妹抢食吃。”言毕一推盘子,假意叹气。
顾依灌了一口茶,才顺过气来,“我方才嘴里塞着东西,一时没说清楚,我是说您读了书好做官。”
“噗。”此言一出在顾依对面坐着喝茶的温斌倒憋不住了。
“阿依你是真不晓得还是与我说笑儿呢,当官?我们这样的人家能出一个当官儿的已经是顶好的了,不说大伯父捐了个闲官是为了体面,真要做个大官也要朝里有人引荐,品行六艺俱佳,咱们家里大哥是一等一的,先生又颇为青睐,二哥常年在幸州求学,人脉品行也都是一等一的,他们做官倒还好说,我?”温渊一指刚刚喷了茶水的温斌,“你瞧瞧他是什么德行,就知道我是什么德行了。”
温斌默默地用袖子揩了揩嘴角。
“……”原来这里至今沿用的还是察举制选官,难怪温家愿意招婿攀附权贵。
“虽不做官,您往后做生意也是要好好读书的。”顾依宽慰道。
“算盘打的精细就是了,况且往后温家这大家大业的,也落不到我头上,大哥若是做官,二哥当家,反之亦然,伯父虽待我亲厚我却到底不是嫡亲的,届时由我打理的也不过是三两间铺子,我若生意做的好些,哥哥们交给我温家一单子布匹又或是茶叶玉器生意,已经是极好的了。”
这话一出,顾依和温斌都没了声响,人都说温四贪玩无赖,可却也是,温四一再上进也还有两个温老爷嫡亲的哥哥顶着,与仕途无望,与家主缘浅,他虽十三岁,心里却明镜似的,故贪玩耍乐讨主母欢喜多在这院子里住几年,反而是他的聪明。
顾依不知如何宽慰他,温斌鼻子也酸,不知为自己还是为自家少爷。
“你们做什么?我做我的纨绔子弟也是乐得自在,两位哥哥人中龙凤日后自然不会饿死我。”温渊笑嘻嘻的反过来宽慰他们。
“你少在这里兜着你爹的鬼话忽悠人!满嘴里吐不出一颗象牙!你满街问问去谁家儿子孙子不求上进还有你这样通篇狗屁不通的理论?!”门外中气十足的叫骂声,叫温渊吓得从滑坐在凳子上。
门外的两个丫头一齐喊了一声,“云姑姑好。”
进来一老妇,瞧着年纪比温老太太还稍长些,只是精神却一样的好,甚至还要泼辣些,温老太太只是中气足,这姑姑进门风风火火像是满身子力气没处发。
“云姑姑!”温斌第一时间站到少爷身后,乖巧的同姑姑问安。
“云姑姑。”顾依也有样学样,这姑姑瞧着就不是省油的灯。
“渊儿!”温渊一被姑姑喊,立刻站起来,挠着脑袋,将小算盘藏到袖子里去了。
“你方才说的什么,再说与我听听?”
温斌眼睛一转,“说今日的芙蓉糕白玉糕甚好!”
“放屁!你说的我都听见了!跟你老子一个样!什么哥哥们顶着不学也罢?今日又逃学,我晚膳去趟大少爷屋子里问问,他叫我放心把你交给他管教,教的是什么!”
“姑姑,姑姑,您莫生气,如今先生在午休我才得空回来的。”
“你回来做什么?书堂可不近,少拿谎话诓我!”
“是尹姨娘嘱咐的,说是今日有丫头来传话儿,还要传给我自己呢!您瞧,我哪里骗你,这丫头可不是姨娘屋里的。”
云姑姑盯了半晌顾依,“你来传的什么话儿?”
顾依盯着温渊一时语塞,她又不会撒谎。
“叫我给她写幅字!您知道我这几个月手书颇得进益,姨娘还未出阁在姑姑家里时,就爱同我玩,如今找我写字自然也不奇怪。”
云姑姑怀疑的看了一眼顾依,顾依直点头,“正是呢,我们姨娘也爱写字。”
“她家里也是读书人家,要你的字做什么?”
“……”顾依又哑口无言。
“姨娘说做风筝呢,马上二月二龙抬头可不是要出去踏青么,姨娘女儿家的字小写在风筝上放远了瞧不着,才叫我写的,阿依,可是么?”
顾依被温渊及时的反应惊得说不出话,若不是温斌一脸习以为常,顾依还要以为温渊早防备着云姑姑问什么了。
“怎么……”云姑姑还要刨根问底,温渊却一跳起来,“诶,顾着跟您说话儿,还有一刻钟先生该起了,温斌,快走了!”
言毕四少爷同小厮一溜烟的跑了。
留下云姑姑与顾依面面相觑。
“你们姨娘叫渊儿写的什么字?”云姑姑依旧不依不饶,对于这件事的真假还颇为怀疑。
“……”
“……”
“直道相思了无益,未妨惆怅是清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