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依回了温家,两个姐姐围着她细说了一遭以后出门要如何仔细云云,才放她去洗漱歇着了。
第二日顾依成功着凉了,头轻脚重浑浑噩噩的,被冻了半宿大罗神仙也要犯病的,只是再如何病来如山倒,也是要去做工的。
于是强拖着自己起来到了仓库,平日里歇久了猛然早起已经不适,给更不要说还是这样病了的时候。
厨房后面仓库的哥儿汉子们也已来了,明眼的也都能瞧得出顾依不大舒服,于是也没叫着她一同出去运东西,只喊她同账房先生清点货物誊写入库。
顾依还是头一次做这样的事情,平日里大人们只当她小,做不来这样的事,负责这片的账房先生也是个性子温吞细致的,见这丫头不舒服就自发的领了清点的差事,让顾依记录。
“骊山毛峰,二十五斤。”
“官庄毛尖,十七斤八两。”
“日铸雪芽,二十斤二两。”
“……”
这位账房先生一直负责清点厨房食材,先是清点了厨房里最为金贵的茶叶再往下才是平日里顾依负责采买的食材,账房先生性子温吞悠哉,数起茶叶来却爱说道,老爷最爱的是云海白毫,夫人最爱喝清溪玉芽,老太太不拘着什么茶,只是不爱喝花茶,姨娘同当年的温二爷一样,爱喝恩施玉露。
开始顾依还能一笔一笔的记得清楚,越到后面货多贱价的东西,越难跟上先生报账的速度,加上一时头疼脑热,写起了数学符号。
大半日下来,已过了晌午,账房先生才想着孩子身体不大好该歇着了,遂放了她去吃些午饭,顾依味同嚼蜡的吃了午饭,又回了账房,却见那先生横眉冷对的对着自己。
“你这孩子,既写不来不早些说,早让你坐着数数去了,你倒好,写的什么?还好是头一遍账本子,若是记在了里头管家要查的账本子上,定要扒了你的皮。”
顾依一愣,此时身上的疲软已好了些,神智清明了不少,接过账本子一瞧,才知自己是将后面米面酒这些食物的斤两数记成了数字符号,所幸这些今日入库的都是一百斤。
“请先生骂我,方才头昏了,将平日里写着玩的图案画上去了呢。”
“只怕这温家除了你也都不大认得这一竖两个圈的。”
“我想着一横是一,一竖也算得不是么?十百千写起来又麻烦,不若画个圈当十,两个圈当百,三个圈……”
“你这可是胡闹了?若我是一万呢?”
“自然是四个圈了。”
那先生一愣,思忖半晌,坐下照着顾依的写法,写了个“一○○”。
“你瞧着,若这样写,大约好认些?”
顾依点点头,这位账房很是会变通,竟叫自己糊弄过去了——心下突然有了算计,若能将这样计数的法子光大,温家这样的商贾之家最是要记账的,不说温家里头的内账,外头铺子里,外地的生意,也都是有精细的账的,一旦采用,自己这个首创者岂不借此平步青云?少说也能到温家外头生意上做个大账房,不必再瞧人脸色。
“只是你这些小聪明是不行的,若我是一百斤一两呢?”
顾依一愣,这里不似她来时的世界,古法衡量进制是十六两一斤,故才有的半斤八两之说,这也是她头一次采买时发现的。
“您大才,我这样的小女子自然想得不通透,这法子也取不得,原是我画着玩的,您可别怪我。”
那先生却低眉沉思不与顾依争辩,良久又悠悠的叹了口气,“继续清点罢。”
顾依在厨房仓库里又挨了半日,不时也有厨子厨娘来取货,也有内院里的姐姐们来领茶叶饼饵点心果子的,顾依都一一记录,也细心了解了一下内院主子们的喜好,四少爷院子里的姑娘也来过一次,拿了不少芙蓉糕去。
“你且回罢,待我晚上思量一番你这法子,明日再做商榷。”那账房还在研究。
顾依点头称是,出门之后吐了口气,记账远比出门累多了,风寒之症还未有什么气色,想着该去薛胡子那开两剂方子吃吃才是,也有许久不曾去看看顾风了,前些日子里终日消沉也怕他担心,自打新年一来还未曾去瞧过,明日里还要同这账房大哥商榷计数的法子,该趁早好起来才是。
是这样想,身子却累的很,脑袋沉沉的,顾依实在没力气出门了,只好回去躺着,阿珍同青青还未回来,只怕是歇了这些天浣的管事嫉恨压榨她们呢。
红姑晚上来瞧了瞧顾依,还带了一剂药,喝完便沉沉的睡去了,脑子里还存着将记账的法子光大的念头。
第二日晨起,顾依屋子里五个丫头都收到了上头的传话,叫年轻懂事的丫头们都到院子中央侯着,里头要挑两个丫头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