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打存了出人头地的念头,顾依就日日巴着眼望着温复大哥何时来一遭,自己好有机会自荐,求求温复大哥留意着里头哪位丫头姐儿身边缺个跟班,去端茶递水都行,得先进去了里面才是。
按理说大少爷做事妥帖大约不会忘了要查她的功课,却一直没差温复来瞧,顾依也只能当大少爷贵人多忘事。
温璃姐姐入了正月也再没来过,自打上次在太太身边打了个照面,就再没见过了。不知是忙呢,还是忌讳着没来呢。
日子久了眼瞅着要过十五了,顾依也有些泄气,敲门砖这样的东西,可遇而不可求。
“青青阿依!今日是上元节,明个就十六了要开工了,我们出去玩会罢。今夜晏州城可美了呢!”阿珍想着两位妹妹沉闷了这些天,也该带着出去热闹些。
杨青青双眸一转,也不等顾依说什么,拉起妹子的手就应了,“去呢!”
红姑上元节忙得很,要准备各位主子的吃食,三个丫头跟红姑报了备就各自做了些打扮出门了。
三个都是小门小户出来的丫头,头一次有这样的际遇上元节得以出来赏灯猜谜,瞧见晏州城里万人空巷火树银花的场景,接连不断的感叹。
如何赏灯的人都有,老的少的,夫妻有,姐妹兄弟也有。还有隔着一条河,在河对面回廊里朝姑娘吹口哨的汉子们,卖花的卖灯的隔五十步就能瞧见一个。
“青青阿依牵好了我,这样的夜里最容易遇上拐子呢,我怕一个不仔细,你们就不见了,人家瞧着我们这么标致的女孩子,可不是要拐了去做童养媳嘛!”
顾依用过年攒的铜板买了三个花灯各自提在手上,阿珍贪吃又买了许多小食,顾依手上糖葫芦、关东糖这些包着都拿不下来,“阿珍姐姐还说呢,哪有手牵着,这么些吃的!”
“那是依儿你吃的太慢了,哝,将我们三个的腰带打个结总好了。”
“阿珍姐姐不知羞呢,这么些人,宽腰带可不行,说什么童养媳,定是看上了方才对面那几个轻佻的汉子,阿珍姐姐也要有十五了呢!”杨青青养了月余,不再干瘦,个子长得也颇快,跟阿珍圆圆的脸一对比,显得人又纤瘦清丽不少,阿珍同青青拌嘴,顾依时不时帮着这个,等会又嘲一波那个,气氛活络了许多。
只是还未过些许时候,人潮忽然都朝一个方向去了。
“快,再过半刻钟温家要开始花灯游了,快到汜水桥头等着,船要开了!”一个汉子脖子顶着自家孩子牵着个稍许大的,冲着自己的婆娘喊。
“对对对,我竟忘了,快去,温家每年上元节都要在汜水河游花灯呢!咱们千百年也等不上出来过一个上元节,可不能错过了,快去。”阿珍嘴里嚼着果子,跟着人群一起,催促着妹妹们。
到汜水河边的时候,桥头已经站满了人,三个女孩子仗着自己身子娇小在人群里穿来穿去,一穿,顾依就把自己穿丢了。
……
……
顾依抬头,身边的女人汉子们像一座座大山一般,人群又很嘈杂,自己算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于是只好顺着人群走到桥中央最高的地方,左右能瞧见两位姐姐的机会要大些。
顾依才站到桥中央,熙熙攘攘的全是人,顾依只能小心翼翼的缩在边上,生怕自己被挤到水里去,人实在是多,自己的小鱼灯都拎不住了,摇摇欲坠的挂在桥上,顾依拎着灯柄,不多时,巡游开始了。
温家的船做的也精致大气,满船摆的都是形形色色的灯,比摊子上卖的小鱼灯莲花灯可精致上数十倍,远远的船板上还有温家的主人们。
大少爷和二少爷坐在画舫里下棋喝茶,太太和薛姨娘身边簇拥着不少女人,兴许都是温家的亲眷,顾依还眼尖的瞧见温四少坐在船头一只巨型花灯旁边——钓鱼。
真是蠢死了!船还在动,能钓上来鱼才有鬼,顾依心里默默吐槽。
此时船将至桥下,顾依身边凑来了两个人,书生打扮,为首的那一位很是清秀美丽——顾依一眼就瞧出来那是两个姑娘扮的,个子不高还有耳洞,身段纤细轻盈,不是姑娘才怪。
被人一挤,顾依一动,手上的小鱼灯顺着就掉下去了,今夜又无风,正正好砸到了温家的船板上,顾依脑袋一缩,可别有人瞧见了她粗制滥造的灯才是。
“怎的不见温老爷?”身边方才挤顾依的姑娘开口。“不知呢,小……公子,兴许在里头陪温老太太呢。”身旁的那个丫头开口了。
“温老爷才捐了官,这样的时节肯定是要交际应酬的。”顾依小声说道,却被那小姐耳朵尖的听去了,“你是什么人,怎么知道温老爷捐了官?”
“……”这样嘈杂,您耳朵真好。
顾依张了张嘴没打算说实话,那丫鬟却眼尖的瞧见了顾依身上温家的小木牌。
“你是温家的人?”
“是呢,两位哥哥——”顾依高深莫测的拉长了尾音。
“那我问你,温太太为人如何?”
“……我只是外院粗使的丫头,并不知道。”
“笑话,那你如何知道老爷捐官?快仔细些老老实实说了。”随从的那位丫头瞧见是个小孩子,眉毛拧了拧,圆圆的脸装作很是严厉的样子。
“太太为人很好相与,温和柔顺,端庄娴慈。”——反正夸就对了。
“那薛姨娘呢!”
“姨娘……平日里并不如何爱走动,看着艳丽,其实胆子有些小,也喜欢玩笑。”顾依努力回忆。
“老太太呢?”
“……老太太,很豪爽。”顾依实在不知说些什么。
“那你呢?”那小姐听了半晌忽然问。
“嗯?我不过是一个外头一个粗使的丫头,小姐还要问些什么么?”一时口快将小姐喊了出来。
“你早瞧出来了?我就说了,清容,这样装扮连个孩子都能瞧出来呢。”
“明明是这孩子太聪明了些,旁人哪有人瞧出来?”
“也是,你叫什么?在温家做什么?”
“小的叫阿依……在厨房卸货。”
顾依心下只道大约是温家什么远房的表亲,总之惹不得,毕恭毕敬些都是好的。
那小姐对于这么小的孩子在厨房运货,不置可否,只点点头,“我记住了,阿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