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渊虽是孩子,说话竟也算数。次日温斌果然来问了顾依抄书的事宜,还特意取了顾依那里用的纸,生怕不一样被瞧出来。这一抄也不过大约两天,就又紧着把两百边书文送回来,还仔细的用印着梅花暗纹带着淡淡香气的的纸包好了。
顾依毫不脸红的收了这两百遍书文,笑话,这可是她腆着脸喊来的。
日子也越发到了年底,到了腊月二十四小年的时候,厨房早已忙做一团。平日里爱说话的厨娘们都紧着时间做菜,祭灶的节日可不容小觑。
过了小年,顾依采买的工作也逐渐收尾,该买的年货都大约预备齐全了,她又是个小孩子,左右也帮不上什么大忙,红姑就将她赶回去歇着了,日子反倒清闲了。
白日里青青同阿珍几个都在浣衣坊里,负责洗衣熨烫折叠好了发送各个院子,只有宁淑儿是早晚都在屋子里待着的。
顾依同她相处了几天越发亲密,也大约知道淑儿姐姐是因为在绣庄得罪了什么主子才被赶出来的,也是得了里头哪位主子的恩典,在外院继续绣花,反倒清闲,也知道淑儿姐姐还有个青梅竹马的男子,如今在温家做外院的账房上的一个小管事,是定了亲的,所以向仓库要些煤油碳火这样的事情都不值一提。
腊月二十八下了一场大雪,屋子里越发冷了,顾依点了碳火炉子,预备出门,马上年关了,她得去瞧瞧顾风,自打天气变冷,她甚少去薛胡子那边走动——只愿意在屋子里跟着淑儿烤火绣花。
谁知刚预备出门,就得知了二少爷回来了,如今厨房忙得很,老爷要为二少爷接风。
顾依来到厨房的时候,红姑正有条不紊的指挥着作羹汤。
“二少爷年年到年底才回来,还那么小,真是难为。”
“可不是嘛,二少爷也就那么个性子,若是换了四少爷,叫他在院子里躺一年是再好不过的了。”
“四少爷毕竟年幼些,府里本没有几个孩子了,太太自然宠些,若是个个争强好胜不顾家还得了,小姐还在寺里住着也不知今年回不回来。”
“后天就三十儿了,估摸着不大回来了。”
顾依很喜欢听厨娘们聊天,大少爷温雅聪慧过人,二少爷性子冷淡却好胜,三小姐体弱多病寄居寺里,四少爷好吃懒做逢人就笑。
顾依在后厨房挑拣了半日的食材,等院子里头的老爷少爷们吃完了,才随意吃了回了房里,睡前还想着要去瞧瞧顾风。
年三十儿转眼就到了,才吃了午饭,红姑就开始张罗,顾依提前报了备的要去瞧顾风,出门的时候红姑还给了顾依一封小风的红包,仔细嘱咐早些回来。
除夕这天是个大晴天,虽有积雪却不妨行走,顾依到薛胡子医馆门外时,听见里面有说话声。
“你这小子,平日里不见你来瞧我,年三十儿倒问我要起了红包来,哼,小风,给我叉他出去。”
“诶诶诶,顾风,你莫要忘了谁救得你,哼,我可还是你东家。薛胡子,你整日说想我,却也不见你给我包红包,哎,可怜我三十了还想着来瞧你……”
顾依听出来那是温渊,好吃懒做温四少。
想着大约温渊不消片刻也就出来了,自己这样进去少不得无法多待些时辰同小风寒暄,于是顾依在门外院子里的梅花树底下站着,等温渊出来时再假装遇上,请个安打个照面也就行了。
谁知一站竟然是一个时辰。
虽是晴天,寒风却刺骨,吹的顾依小脸通红,抱着酒坛子的手都冻僵了。
心里那个恨。恨不得剐了温渊,哪有这么多话要说。
正又来到门口,预备进去又觉得再等一盏茶,蹲在门口又听里面——
“你这小子今日怎还不走,我瞧你半日里也蹦不出一个屁,没话找话,还是你今年良心发现要同我老头子过年?算起来我也算得你半个舅父。”
“呸呸呸,什么舅父,我二哥尚不喊你舅父,你又是哪门子舅父,哼。”
“箫儿不亲我,你却亲我,今日莫走了,你同温斌一起,正好加上小风,我们四人一起过年,小风啊,去同温斌买两个菜,叫温斌出钱。”
“呸,我这就走了,我不回去大娘知道了又要骂我。顾风……!算了,温斌,走。”
一开门,瞧见顾依蹲在门前,小脸红扑扑的,耳朵尖儿也红了,正忽闪忽闪着眼睛看他,今日不做小厮打扮,一身灰麻色的夹袄,内里是藕粉色的衬子,乖乖巧巧的扎了两个丸子头,还用红绳绑了蝴蝶结,到跟后面的梅花相得益彰。
温渊眼睛一亮,“我早知道你要来,你怎么蹲在这了,冷死了,你蹲了多久了?怎的不说话?你先起来。”
“……”脚麻了。
温渊见顾依不理他,小嘴撅了撅,将身上的梅花绣面里子攒金丝缎面的披风给她盖上,“哥哥是不会同妹妹置气的,我不知为何你不理我,既不理我我就回去了。哝,这个给你,压岁。”
顺带给了顾依一小封红包。也不管顾依是什么表情,带着温复走了。
还留下一句,“披风明日温斌来取,弄脏了要赔的。”
顾依觉得,这才是温渊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