晓行夜宿,走了十天才进了凉州地界。
张依若走出车厢,站在车辕上忍不住伸了个懒腰:“长河落日圆,好一派广袤的北地风光!”
林家的仆人们正在整理东西准备就地安营扎寨,听到她的话不由的笑了起来。也就她们这些中原腹地来的人稀罕,他们天天看,早腻了。
这些日子混熟了,发现这个卓家小娘子生性活泼,脾气直爽不拘小节,还挺讨人喜欢。
满叔招手:“丫头,看到前边那片林子没有?你不是一直想学打猎吗!叫上你男人,跟满叔去见识见识!”
张依若欢呼一声,伸手握住温婉宁的手打算跳下去,半路却被温婉宁拦腰接住轻轻放在地上。张依若老脸一红:“谢谢!”
温婉宁握着她的手:“谢什么,你是我娘子,我自然要好好照顾你。”
周围人全当他们夫妻二人情深,卓家小子是个疼媳妇的。
张依若偷偷冲温婉宁吐了吐舌头,拉着她撒欢一般跟着满叔去前边的林子里打猎去了。
林易行从马车上迈步出来,站在车辕上目送她们消失在树林里。他目光微微闪烁,这些日子相处下来,卓七情那点底细他来回查了不下十遍,并没有什么破绽。只张依若依旧查不到什么来历,不过自确认他们夫妻二人与暗杀他的人无关后,林易行就撤回了人手。
满叔进了林子就放慢了脚步,仔细盯着地面上的泥土痕迹,时不时蹲下来捻起一点泥土放到鼻子底下嗅嗅。这个林子不大,一道溪流将树林划成两半,从树林中间缓缓流过。
满叔之前也在这里安营扎寨过几次,自然知道这林子里没什么凶猛的野兽。
他拿出布置陷阱的东西,在之前看好的地方布置陷阱:“这林子里没什么大的野兽,都是些野兔一类的小东西。不过这里有一种水鸟,味道还不错,要是运气好,满叔给你抓几只来!”
张依若笑眯眯的谢过满叔,蹲在一边看满叔布置好陷阱就招呼她们准备离开,一时觉得好奇:“满叔你怎么走了?”
满叔拍拍手上沾到的泥土,声音洪亮的说:“丫头,你以为这陷阱布置好马上就能抓到猎物?小东西们精着呢!咱们在这里,它们闻到味儿立马就躲得远远的!”
张依若无奈的说:“我还以为能亲眼看到猎物怎么钻进去呢!”搞了半天还是要等!张依若立刻就对捕猎失去了兴趣,看着小溪水流缓慢周围地势平缓,溪边野草青青。她一时起了兴致,拉着温婉宁就告别了还要下套捕猎的满叔,沿着小溪逆流而上,权当二人溪边漫步去了。
两人沿着小溪缓步慢行,在一处转弯处二人并肩而立,看着这一处天然形成的小小湖泊。湖水清浅,水面上栖息着几只雪白的水鸟随波逐流,溪边砂石间小鱼捕食透明的虾米时不时在水面掀起一阵波纹。
溪边草木郁郁葱葱,时不时有飞鸟穿梭其间。有不知名的昆虫发出鸣叫,夕阳的余晖给水面镀上一层胭脂色,看起来静谧宜人。
张依若忍不住赞叹道:“这里真美!只是这么看着都让人觉得整个人心里的浮躁都渐渐安静下来,好像灵魂都被洗涤过似的,这就是大自然的力量!”
温婉宁点头附和:“确实很美。”
张依若一时兴起,脱了鞋袜淌进了小溪里,她回头冲温婉宁一笑:“这里好多鱼,我帮你抓条鱼吧!”说完也不等温婉宁是什么反应,弯下腰低下头认真的看着水底的小鱼。张依若站在水里一动不动,刚刚被她走进溪水时搅起的泥沙吓走的小鱼们渐渐又都游了回来。有胆子大的鱼用鱼吻轻轻触碰她的脚踝脚背,如蜻蜓点水一触即退。
张依若觉得被碰到的地方有些发痒,她唇角带笑,看着毫无警觉自由自在游在自己脚边的小鱼。她悄悄猫下腰,专注的看着那只约有半尺长的鱼儿,手离水面越来越近,在那鱼尚未察觉时,猛的出手捉去。
“哎呀!”张依若直起身泄气的丢掉手里的泥沙,刚刚竟然在最后一刻被那狡猾的鱼给逃走了。她指尖撞上石头,一抽一抽的疼。
温婉宁无奈的叹息一声,也脱了自己的鞋袜走进溪流里,在离张依若稍远的地方站定,猫下腰盯着水中的小鱼。张依若察觉到她也下来了,饶有兴致的看着温婉宁的动作,也不去出声打扰。
温婉宁极有耐心,脚边的鱼儿绕着她转了几圈吐了好几个泡泡她都没有出手,一直到那些鱼感觉到她没什么危险,在她周围开始悠闲的追捕小鱼小虾。
张依若只是一个眨眼的功夫,就听温婉宁那边传来一声破水的哗啦声,她再睁开时就看到温婉宁手上抓着一条半尺长的鱼正在她手里使劲儿左右拍打尾巴。
温婉宁扬手把那鱼远远丢到岸边,张依若此时才反应过来,不由得惊叹一声:“好厉害!”
温婉宁微微一笑,指着溪水说:“这溪水清浅,不会有什么大鱼。刚刚那只已经算是不错了,天色将暗,我们快回营地吧。入了夜树林里昏暗难辨,一不小心就会迷路,林家人可不会为了我们费力!”
张依若深有同感,点点头:“我觉得也是,走吧!回去我们烤鱼吃!”
温婉宁捡了柔韧的水草编成一条绳子把那鱼儿串起来拎在手里,与张依若并肩而行。借着最后一丝余晖走出树林时,满叔正一脸担心的在树林边上徘徊,手中拿着旱烟吧嗒吧嗒的抽着。看到她们回来,满叔明显松了口气,迎上前锤了一下温婉宁的肩膀:“好小子!总算你知道轻重,趁早回来了!否则这林子夜里可不好走啊!”
张依若听他话里似乎有话,好奇的问:“满叔,难道这林子夜里还有什么危险?”
满叔坐在一处石头上,敲了敲手里的烟锅,闻言叹了口气:“这林子又叫迷踪林。白天看着就是个普普通通的小树林,到了夜里,无论你往哪个方向走都会走到树林中间!人们都说这林子里埋了前朝公主的冤魂,一到了夜里就出来索命……”
张依若也坐在他身边,撑着下巴眼睛亮晶晶的听得津津有味:“满叔,真的假的?难道这世上真的有鬼?”
满叔摇头:“我年轻时不信邪,夜里走过一趟迷踪林。虽然没见到什么鬼不鬼的,确实在林子里转了一整晚,天亮才出去!那一晚,我总觉得有人暗中在监视我,背后直发寒。后来,我夜里再也没走过这林子。”
张依若虽然不信,可听他这么说还是忍不住问道:“既然这林子这么邪性,咱们宿在这儿安全吗?”
满叔咧嘴一笑,露出一口被烟熏黄的牙:“放心吧,只要不踏进林子,这里反而是最安全的!再往前是青牛山,那山上匪寨横行,下山劫掠的土匪没有一千也有八百。山下的路不好走,即使是咱们林家庄夜里也要暂避一下锋芒,趁着明日白天通过去。”
听到有土匪,张依若有心担心,林家这一行不过四五十人,要是土匪们一起下山,怕是都不够人家塞牙缝的吧?
似是看出她担心什么,满叔又说:“不用担心,林家是凉州有名的武林世家,那些土匪不敢把咱们怎么样!”
温婉宁淡淡的说:“不必担忧,我之前游历时途经此地,山上的匪寨也略知一二。他们虽然人多,不过各自为政,形如一盘散沙,没什么大的战斗力,不过是仗着人多势众与地利才成了气候。林家是凉州有名的大户,白日他们不敢明目张胆的动林家的人。这一行五十人,足够了。”
张依若这才点了点头:“原来如此!”
张依若从温婉宁手里接过鱼递给满叔:“这是我家小七帮我抓来的鱼,满叔,晚上我请你吃鱼!”
满叔接过鱼:“得嘞!你们小两口亲亲热热,还要我老人家帮你们处理鱼去!且等着吧!丫头,这巴掌大的鱼,可都不够人塞牙缝的!”
温婉宁客气的说:“满叔,等下熬一锅鱼汤给大伙儿分分。夜里风凉,喝口热汤暖暖身子!”
满叔高兴的应了一声,拎着鱼走了。
张依若与温婉宁说了几句话,看满叔蹲在水边处理鱼,干脆带着温婉宁去帮忙刷锅取水,准备熬汤。
满叔刮完鱼鳞,那边张依若已经在火堆边准备各种调料。
满叔拎着处理好的鱼过去时,温婉宁正在张依若的指挥下准备好各种调料,他立刻笑眯了眼:“嚯!看来老汉我今晚有口福了!”张依若偶尔会嫌弃他们做的饭难吃,自己动手简单的做了几样菜,吃起来别有滋味,让人难忘。故而看到张依若打算亲自熬鱼汤,他立刻就高兴起来。
张依若接过处理好的鱼,拿着刚刚要来的菜刀在鱼身上均匀的片了几刀,然后指挥着温婉宁架上铁锅,把鱼两面煎炸到两面金黄,又指挥着温婉宁倒进事先取来的清水,放了调料盖好锅盖,张依若丢进几块木柴:“等烧开了再小火慢炖就好了!”
满叔吸了吸空气里残留的煎鱼的香气,忍不住咽了口口水竖起大拇指:“别说,丫头你做菜就是有一手!”
煎鱼的香气把林易行都引过来了,在侍女的服侍下,他坐在铺着皮毛的石头上这才笑着说:“卓夫人一手做菜的功夫可以媲美京城鸿福楼的大厨了,卓先生真是好福气!”
温婉宁赞同的点头:“内子确实有几门手艺。”她的脸上带着与有荣焉的笑意,林易行笑笑,暗道这夫妻二人果真恩爱异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