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会儿,童欣从汹涌起伏的情绪里缓过劲来。
童谣想了想还是说了一句,“小欣,你可以接受他给你的所有结果。但有一点,如果你之后还是这么委屈,那就不管好的还是坏的,任何结果都不要强求你自己认可。”
她很清楚地见识过,那份不甘的委屈感,在两个人日后的相处过程中把正常的感情和情绪都扭曲,就像是一个永不停息地人格扳手,直至拧到一方支离破碎也不会罢休。
她知道它的威力,甚至于可能,她其实就是一直活在它余威的阴影之下。
虽然它从不直接伤害她,但对她的恶劣影响从来没消失过。
比如,仍然偶尔出现在她短信里的那句,“给你爸打个电话,问问他在哪。”
但话说出来她其实也没有自信,因为从内心深处来说她并不相信可以做到真的不委屈。
就算当下真的觉得已经完全放下了,决定再也不会在纠结过去的事了。
但在某个暖阳的午后,一阵微风吹过,在自己也没想到的情况下偶然回想起来,难道不是又再经历一次新的伤痛和悲凉吗。
毕竟有时候人真的很容易忘记,心是会变的。
相爱可以变成背叛出轨,原谅当然也可能变成不可原谅。
如果某一天它又变成了不可原谅,是要被背叛的那一个人重提旧事去指责背叛的那个人,还是忍着这份情绪对自己进行几乎畸形的心理开导呢。
童欣说在程科给出个结果前,去周婉言那里住两天,正好她家离法院也近,两人便一起走了。
一路上,童欣开始进入被背叛后的情绪第二阶段。
她开始觉得自己刚才哭得很没出息,开始对程科生气。
他是凭哪一点决定出轨,和那个女生是真爱?
开玩笑呢,谁会让自己的真爱在别人面前演戏,表现出和自己一点关系没有呢。
那是禁不住诱惑?还是他主动寻求刺激撩搔人家?
他把她当什么了?
刚到周婉言的住处,童欣就说自己气得不行想去小区旁边公园跑跑步,硬拉着周婉言陪她一起去。
周婉言没办法只能安慰自己就当体谅她的特殊情况,陪她换上夜跑装。
结果在公园还没跑上一圈,童欣因为气愤带来的武力增值就和周婉言跑散了。
周婉言一边找着童欣的人影,一边继续慢跑着。
一会儿,不仅人没找到,还发现自己不知道跑到公园的哪一边了。
本来是准备懒得管童欣这小妮子了,自己先回家的,可连往哪边出去才是去自己小区的方向都不知道了,找了一大圈公园的地图指示牌也没找到。
刚进来的时候还能遇到几个人,现在接近大半夜的,连半个人影都没了。
此刻,也有些体力不支了,周婉言想着还是随便找条路先走出公园吧。
走着走着,迎面就被一个人挡住了路。她抬眼就问,“请问你知道南门在哪边吗?”
那人却不说话,一把抓住她的手腕,大步往前面的路灯下走。
周婉言刚想挣脱开,就看到灯光下,卫衣帽檐里的那双眼睛。
那是,属于杜亦星的。
眼前的人摘了口罩,浅浅笑起来,“你迷路了吗?”
周婉言第一次在面对他的时候觉得有些难堪,她确实不怎么认路,但还是能自己走出去的。
只是可能会走到自己小区相反方向的街道,怕是半夜搭不到计程车的话,回家会有点困难,才在这里徘徊。
可张口解释这么多也没有意义,所以只说,“嗯。忘记小区过来的路了。”
“可是我不想告诉你南门在哪,怎么办?”
听到这话周婉言抬眼看向他。
他可能是因为刚跑着步突然停下来,还微微喘着气。
颈脖上的汗珠在路灯下闪着光,他此刻的眼神真挚得让周婉言有些害怕。
害怕她高估了自己的心不为所谁动的封闭程度。
童欣和周婉言离开后,童谣抱着膝盖窝在沙发里待了好一会儿。
杨子昂看见了,坐到她旁边靠着沙发背,问她,“难过了?”
她没转过头只是呆呆地看着前方,“杨子昂,我发现我自己一点都不相信委屈可以消失。委屈不消失,伤痛就不会磨平。”
他没说话,只是伸手把她抱进自己的怀里。
她像只猫一样又自己往他的怀里挪了挪,伸手环住他的腰。
整个人都贴紧他,脸埋在他的胸口,声音在被挤压的空间下有些模糊沉闷。
“只要伤痛一直还在,长成心头刺,那即使对方给出了好的结果又如何呢。真的可以像什么也没发生一样得到修补后的美满归宿吗?”
胸腔传来他的回答,“我也不知道。”
“如果得不到的话,那是不是意味着即使背叛的人做出了好的处理。另一个人好不容易得到了自己那么期待的好的结果,最后两个人之间的美满归宿其实还是早就不存在了?”
童谣的声音像是开始带着些难以言喻的悲伤,“另一个人是不是也太惨了?”
“因为对方一时的背叛和变心,眼看着明明属于自己的那一份美满就破灭了。”
“想要的话,只能再去另寻他人。只能抛下一份多年全心全意对待的感情,连自己在被背叛后当作一丝稻草的那么期待的好的结果都不能接受。”
“想到出轨这么简单的事就是对感情一击即溃的武器,我就觉得我自己真的没办法完全去信赖一个人。”
这时,听到杨子昂缓缓说。
“我知道。”
童谣从他的怀里抬起头看着他。
她突然明白了自己为什么会完全忘记那位医学院的学长,为什么连和别人恋爱的季节都记不起来。
因为她即使在某个当下喜欢着某个人,也从来不敢完全信赖对方,从来没有在恋爱里对那个人毫无顾忌地付出所有的真心。
在她的恋爱史里,只有眼前的这个人,她爱得没有一丝保留。只有眼前这个人,她没有思考过该不该信赖他的问题。
只有对他,她爱得最深。只有在他身上,才能找到对感情拼尽全力的自己。
这一刻童谣决定正视自己对杨子昂的喜欢。
她对感情浅薄的掩藏能力根本不会因为害怕他不爱她、害怕他不和自己在一起就会变强。
没有爱情的恋爱即使再甜,也抵不上他一闪而过的带着爱意的眼神。
只谈恋爱不谈爱情,对她来说从来都不是困境的一剂解药,只是自欺欺人的愚蠢戏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