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已晚,街上亮起路灯,行人匆匆而过,对周围发生的一切漠不关心。
三楼的位置上,窗明几亮。从遮掩未尽的窗户里透出几许人影。生日宴上,宾客惨淡。细数起来,只有六个人而已。但是欢声笑语,依旧热烈。
罗裕强打起精神,以至于使自己看上去更精神些。
事实上,他并不是喜欢这种场合的那种人。他不喜欢过分的热闹。
现在,宾客尽欢,意兴阑珊。不请自来的研究员先行告辞。卷起自始至终没有穿过的西装扬长而去。
紧接着是两个油光满面的教授。他们把自己身前的份额吃光,抹了抹嘴唇,再一次对秦淮道了喜。随后揽着彼此的肩膀,消失在玄关处。
如此一来,圆桌上尚坐着的,只有罗裕,秦淮,赵金麦。
赵金麦自始至终埋着头。面前的餐具也不大动,她神采莫名,眼神似乎没有聚焦在任何一点上。她是在思考着什么。某一刻突然有了结果。她抬起头,看向罗裕。
唇齿微张,眼帘掀起,心里有一弯湖水泛起波澜。但是一接触到罗裕的眼神,就又重归平静,仿佛时间定格。
服务员推门进来,问是否还需要其它服务。她见桌面上坐着一男两女,面上情不自禁的露出原来如此的表情。她眼神复杂,颇有感慨。神情沮丧,似乎在感叹世事的奇异。
不用想也知道,她的脑袋里或许正在进行着一番惊天动地的博弈。博弈的主角是个富二代,或者是菜花大盗。他左拥右抱,脚踏两只船。
罗裕说:“不用。”
她点点头,出去了。半路上回头再打量了几眼。看样子,是想把罗裕的脸记在脑袋里。
罗裕付了账单。走在街上,前面秦淮和赵金麦揽着手,路灯下慢悠悠的踱步。
赵金麦看了看自己的手机。
“时间不早了。”她说。
秦淮点点头。罗裕也没有要挽留的意思。赵金麦摇了摇头,挥了挥手。在校门口分道扬镳。
她步子坚定,直向宿舍楼的方向。在路灯下,她的身影转瞬即逝。
秦淮揽起罗裕的胳膊,把头靠在他的肩膀上。饶有兴致的丈量着步子,力求步幅与罗裕达成一致。
她似乎忘记了说话。自始至终,除了脚下高跟鞋不停的哒哒声,安静得像一只猫。
的确还有很多话要说,但是又苦于不知如何开口。恰巧,这也正是罗裕所思考的问题。
城市如同巨大的蚁穴。时时刻刻有忙碌的工蚁穿行其间,搬运信息。时间指向午夜。天空上被灯光晕染的云层颜色变淡,慢慢纯净。
风刮起落叶,清脆的声音在静谧的空气里如同火花点燃,动静分明。
眼看路已走了很远。鼻尖袭来凉风和潮流。身前开阔的湖面映射着霓虹灯的彩色灯光,在波纹里,建筑和灯光交相辉映,仿佛潜进了一个世界。
秦淮和罗裕想坐到旁边的长椅上。
但是有人在他们之前捷足先登。
嫦娥笑意盈盈,双手端正的并排放在裙摆上。椅子颜色深沉,相比于裙子的颜色,像是用黑夜衬托星辰。
她往旁边挪了挪。留出足够的空间。
罗裕和秦淮并排坐下。
秦淮疑惑的耸动鼻翼,似乎闻到了一丝不寻常的香气。熟悉的感觉扑面而来,让人措手不及。
再看罗裕的表情。他望着身旁的空气沉吟不语,看上去有几分呆滞。
“是嫦娥?”她问。
罗裕点头:“是。”
自此以后,没有下文。问也不知该如何问,想开口寒暄,却不知道是否有这个必要。秦淮看着身旁空空荡荡的位置。难以置信,那上面可能正坐着一个人。
嫦娥歉意的笑了笑,她对秦淮说:“生日快乐。”
秦淮自然什么也听不到。但是她仿佛觉察到了一丝不同的氛围。抬起手,往身旁的空气按去。从上到下,贯穿空气,一无所获。
她失望的摇了摇头:“果然碰不到呐。”
像是突然想到什么,她兴奋的说:“罗裕,为什么你能看得见她?”
罗裕指了指自己的耳朵。
“因为耳朵?”她问。
“造成我有这对耳朵的原因,也使我看得见她。”
“她现在在干什么?”
“她要我对你说:生日快乐。”
“为什么她不显现出来?人们看不见她,她不会感到孤独吗?”
嫦娥闻言一怔,摇了摇头。
但是那意思不是在说她不孤独,而是在说——“不必担心。”
罗裕向她解释:“她有自己的苦衷吧。”
秦淮赞同的点点头。低下头,看着自己的脚尖。
片刻后,像是下定了决心似的。她抬起头,目光坚定的看着罗裕,她问:“我想变得和你一样。”
罗裕惊讶的看着她,问:“为什么?”
“不然总会感觉有着说不清道不明的距离感,感觉我们都不在一个世界,很不真实。”
“但要是你突然也长出一对尖耳朵出来,说不定会惹出什么乱子。”
她摇摇头,坚定的说:“那些都不算什么。毕竟你曾经也经历过,但是以结果来说,也不坏。”
“确定?”
“确定。”
“那么,明天我会给你答复。”
她挑起眉头:“需要什么复杂的程序吗?比如向外星人报告一下之类的?”
罗裕说:“不至于。”
“那么,就这么决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