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光废除海昏侯之后,给后世的外戚开了先例。王凤的偶像就是霍光,总期望能够像霍光一样大权在握。如今刘骜用甘延寿兼任执金吾,又有班况任中垒校尉,陈汤任射声校尉,加上羽林卫,这些军事力量加在一起,已是不容小觑。刘骜掌握着这些力量,对于王凤就不那么畏惧了。
大将军是名义上最高级军事指挥官,京城的南军也一直在他手中,但他并没有带兵打仗的经验。虽然王凤的党羽遍布朝堂,可他想搞军事政变,已是不太可能了。没有了这层顾虑,刘骜只要争取民心,自然会得到天下人的拥护。
想要争取民心,首先就是要改善他们的生活环境,此事想必没有人比召信臣更清楚。刘骜当即命人把召信臣找来,自己要与他商议此事。
因为这几天,刘骜主要在建章宫,朝会之事,刘骜便直接交给了大将军王凤与丞相匡衡。至于他们所做的决议,都由班伯帮自己整理,然后送至建章宫让刘骜批阅。
此时,最主要的产业就是农业,大部分人都是靠农业为生。刘骜并不期望能一步就萌生资本主义的萌芽,而是希望能够先建立一条完整的农业生态,让他们做到自给自足。召信臣在做南阳太守时,能够得到当地百姓的爱戴,对此肯定是很有心得的。
一段时间之后,召信臣终于来了。刘骜也不拐弯抹角,直接将自己的想法告诉了他。
他本就是穷苦出身,对于平民的那些苦是感同身受,如今见刘骜有此壮志,也是十分激动。只见他缓缓说道:“陛下要得到民心,就要先了解他们的生活。臣先算一笔账,陛下就清楚现在他们的生活状况。”接着他便将这些事情一笔一笔的给刘骜算清楚了。
现在全国的人口约五千万,按五人一户,约一千万户。每户种一百亩地(当时一亩约为现在半亩),一年可以收谷两百石(折合现在两万四千斤,当时的水平,一亩地一年产不到六百斤,现在能产几倍以上了)。田赋是三十税一,余一百九十石。每人一月要吃一石半,五人一年就是九十石,余一百石。一石官府最低收购价为三十,以此价算,一家一年卖粟得三千钱。每年祭祀用钱约三百,衣物一人一年三百,五人一年一千五百钱,最后余一千二百钱。
这么一算,刘骜大概知道了,原来一五口之家,幸苦一年,只能余一千二百钱。
召信臣又说道:其他税不算,这个口算,成人一百二十,小孩二十,若五人都为成人,则余六百钱。这还没有算看病,丧葬等这些支出,更没考虑欠收,天灾等情况。
这个时候的中等家庭的资产约为十金,也就是十万钱,这些不包括田地与房产。
刘骜听他讲了这些,心中叹了口气。如果风调雨顺,这些人只是勉强能活,一旦出现生病、灾荒,根本就没法活。正像那句诗说的:兴,百姓苦,亡,百姓苦。
对于召信臣刚刚说了田赋,刘骜还能理解。可那个口算,刘骜就不懂了。刘骜当即问道:“何为口算?”
召信臣见刘骜问此,便又解释了一番。
原来这个口算,就是口赋与算赋,古代的人头税,这些钱主要用于军队开支。
口赋是专对七岁到十四岁的儿童征收的人头税,每人每年交纳二十钱,属皇室收入。武帝时军费不足,口赋起征年龄降为三岁,征收额提为二十三钱。没想到口赋加重,竟然在民间造成生子辄杀的惨剧。
算赋是对成年人征收的一种人头税。规定凡年龄十五岁到五十六岁的成年男女,每人每年交纳一百二十钱,称为一算,用于购置车马兵器。文帝时改为四十钱,武帝时又恢复到一百二十钱。算赋的税收﹐归大司农,口赋的税收,归少府。
当然,这个算赋也有减免或加倍的政策。西汉是以孝治天下,家里如果有八十以上的老人,可以免算赋。
为鼓励户口增殖,又提倡早婚,女子年十五以上至三十未嫁,五倍算赋。所以这个时候,女的大部分都早早就嫁出去了,三十以上的剩女可以让一个家庭一年白干。
《汉律》还规定商人与奴婢算赋加倍。(商人自己给钱,奴婢是主人给钱,后来的王莽为限制私人占有奴婢,曾令上公以下要为其占有的奴婢每人出钱三千六百,即为常人的三十倍,这个政策就把那些贵族给得罪了)。
听了召信臣的解释后,刘骜自然明白,这种人头税是为了维护封建专制。小孩没有劳动能力,这个口赋明显就不合理。如今召信臣管少府,正好可以跟他说这事。刘骜当即对他说道:“口赋予以免除,算赋待与诸位大臣商议之后再定。”
召信臣见刘骜竟然要免除这口赋,倒也是欣慰,这明显是能够减轻平民的负担,遂回道:“陛下英明,天下百姓得知此消息,定然会感激陛下。减免口赋,确会减少少府收入,不过只要陛下缩减宫中用度,并不会有太大影响。”
刘骜见这召信臣又要自己缩减用度,也是无奈,不过这事是自己提出来的,当然得支持。刘骜问道:“依你之见,如今宫中用度,何处可以缩减?”
召信臣道:“汉初宫女不过几十人,如今已有数千人。陛下即位不久,后宫嫔妃不多,但这些宫女却并未减少。若陛下短期无纳新妃之意,可以将这些宫女编入织室,增加少府收入。如今各宫用度逐年增加,若陛下历行节俭,又可省下一大笔费用。”
召信臣这个建议明显是非常好的,自己可没有兴趣整一大堆妃子。这些宫女在宫里,很多都是闲置,若是编入织室,再好不过。刘骜道:“卿之言甚妙,依此而行。至于缩减各宫用度,此事涉及到太后等人,朕与她们商议再定。”
召信臣见刘骜听取了自己的建议,拜道:“陛下勤俭,乃万民之福,老臣俯首。”
不过刘骜却也清楚,一味的节俭,是解决不了问题的,最重要还是要开源。刘骜对召信臣道:“朕可以节俭,不过这奇工署的用度,可不能节俭。”自己要利用奇工署的人,发展一些工业品,然后卖给其他人,这样才能玩的转。
召信臣早就明白刘骜对奇工署的重视,当即保证绝不会节省这里的钱。
刘骜当然知道,应该是大力去征收商税,而不是农业税。按后世一句台词来讲,应该是谁有钱收谁的。
曾经的汉武帝,为了打仗,颁布算缗(min)令,开始对商人、高利贷者和手工业者征税。征收办法:平民车一辆征税一算,商人加倍,船五丈以上也征税一算。对商人和高利贷者,按交易额或贷款额征税;每二两千钱(2缗)征二算,税率6%;对手工业者,按其出售产品的价值征税,每4000钱(4缗)征1算,税率3%。
这个税属于财产税,动了商贾士族的利益。平民能吃饱饭就不错了,跟这个税扯不上关系。商人为了减少这个税,开始官商勾结,这个税就又很难收上来。为了能够征到这个税,汉武帝又发了告缗令:隐瞒不报或呈报不实者,除没收辑钱外,并罚戍边一年。有揭发者,奖给所没资产的一半。
此令一出,几乎所有的中产以上的家庭都被举报,社会秩序顿时大乱。朝廷内部对这一法令颇多非议,武帝不惜用杀戮的办法来对付所有的反对者,时任长安行政长官义纵(武帝十大酷吏之一)不愿严格执行“告缗令”,借口告缗的人都是乱民,要加以搜捕,武帝大怒,将他处以死刑。时任大农令颜异也对这一政策也持不同意见,最后以“腹诽”的罪名被处死——肚子里叽咕几声就要被抓起来杀头,这是史上的第一起。前无古人,后有来者。
这场举报运动持续推行三年之后,“告缗遍天下”,中等以上的商贾之家,大都被告发抄产,政府没收了难以数计的民间财产以及成千上万的奴婢。到了后面,这个政策后面当然就执行不下去,不久就被废除。古代就是这样,收平民的税容易,收士族的税就不容易了。就像后世要征房产税(也属于财产税)时,也是争议一片,争议最大的人,肯定是房子最多的人。
有了汉武帝这个教训,刘骜当然不至于去征这个税。可无论怎么样,钱只能从这些有钱人手里来。刘骜最好能找到一种方法,让他们主动交这个钱。后世对富人征高额税,也是打着平衡贫富差距的名义。若是刘骜在这个时候用这招,那些士族还不都造反了,刘骜只能先把这个难题放一放。
对于这个口赋,明显也应该降一降。既然汉高祖的时候,便是收四十钱,现在何不恢复到这个水平。不过刘骜还是想听听召信臣的意见。
召信臣倒也干脆,直接回道:“臣掌管少府,并不知这大司农之事,陛下还是召大司农前来,问他便知。”
见此,刘骜只能点点头,这事可要慎重,这个时候可不兴财政赤字。